“转运使为了不再伤及无辜,便将奴仆的身契发还。但是那时知府已经被转运使的隐忍激怒,他派人将出去的奴仆都杀了,并将尸体放在了转运使衙门后院的门前。
那时转运使大人没法出门,家中粮食也不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奏报送出去,等待朝廷的救援。于是转运使便设法找到了我爹,让我爹配合他,让他的三个儿子出去送信。
我爹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于是他探查过后,将监视转运使的人员和位置都透露给了他,三位衙内趁监视人员不备逃了出去。
可是半月之内,三位衙内的尸体被相继送回,惨不忍睹,转运使大人一夜白头。
因为谁都没想到,每日倾脚头的人居然也被他们收买了。发现数量不对,就知道少人了。而我爹也因为被调查出来是衙内们逃走前,接触过转运使的几人之一,自然也就被怀疑了。
虽然我爹当时应付过去了,但是自那之后知府就再没派人找过他,所以我爹知道,我们一家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了。
可是要想在知府铁桶一般的掌控下逃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是我爹先是让转运使争取时间,假意屈服,装作要利用手中的证据想换点儿好处。
而我爹则是利用大旱,鼓动灾民进城,待城中灾民数量足够后,又散布府衙将对他们不利的消息,引导灾民逃荒。
之前跟你说过,我爹有天半夜突然叫我们离开,其实就是带着提前商量好时间的转运使一家,也就是利菁菁和她的爹娘,躲开因为被麻痹而有了疏漏的监视,藏到了城门附近,待城门一开,便随着灾民北上了。”
“哥……”白千娇上前抱住了哥哥。虽然她那时才三岁,但逃命的日子让她记忆深刻,此时哥哥提起来,便引发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白万里显然也觉得那段日子不堪回首,蹲下来抱住了白千娇后,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开口道:
“路上,我爹偷偷将前因后果告知了我,并嘱咐我万一有人追来,千万不要出头。自此用改换了的姓名,照顾好娘,照顾好妹妹,好好活下去,便是孝顺了。
是的,我们兄妹其实并不姓白,名字也不是这个,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和利家人都在慢慢习惯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生活。
可是我们再是小心,还是与灾民有些区别,当追击我们的人开始在灾民中寻找时,我爹见势不好……想法将他们引开了,可也再没有回来。
劫难到此只是个开始,当我们快到制北府时,利伯父又发现了追兵,于是他带我和菁菁将罪证藏好,又将菁菁和她娘托付给了我。
只道此番逃亡,奸臣必定会将罪名扣在我们身上。如果我以后有进入官场的机会,定要想法将罪证呈于陛下,还大煜朗朗乾坤,申诉利家冤情。
当晚我们便分开了,想来利伯父一定是成功地将他们引开了,因为我们到了制北府都再没人追来,于是我们便打算在制北府落脚。
可是没想到制北府因为流民太多,竟然拒绝流民进入,我们无法,便想转道升霞府。可流民中也不全是好人,有人见我们孤儿寡母的,便动了坏心。
危难中,我娘和利伯母与歹徒搏斗,让我带着菁菁和妹妹先逃。可天黑心焦,我带她们走错了方向,等找到官道时才发现,我们又回到了制北府。
没了长辈亲人护持,其实在哪里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于是我们三人便跟着后续到来的流民一路北上。可能是每日一直重复向前的动作,能让我们暂时忘记丧亲之痛吧,我们走着走着便快到上安了。
但是在上安县界,竟然有人拿着菁菁的画像在流民中询问。虽然我们扮做哥仨,但是菁菁不敢冒险,便决定由她自己翻山进入上安。如果能逃脱虎口,我们便在县令家附近谋一个营生,终会有机会再遇的。
到了上安我才发现,这里与府城大不相同,别说去县令宅子附近谋营生,就我们那身打扮,想走在中街上都很困难。
等了几日无果,当我们想要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出不去了,城门附近有官差和仆役打扮的人提前将我们驱赶,可是只要不出城,他们便不管。
我们身上的银钱早都花的花,丢的丢了。路上还能用野菜和水充饥,在城内却很难找到,即便有,我们两个也抢不过大人。我想去找份工作,只要给口饭吃就行,可没想到那时竟然没有一家雇人的。
后来便听说其实之前那些流民自卖自身后都到了县令家,我便也带着妹妹去了。还想着这样正好,一是能躲在县令家,追兵胆子再大也不能在一县之长的地盘上动土;二是如果菁菁来了想必也会寻同一个出路,这样我们就能重逢了。”
白万里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起身跺了跺蹲麻了的脚后道:“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我们与菁菁竟然近在咫尺,远似天涯,要是我早点下定决心,是不是……。”
时间紧迫,白铁英没有时间拐弯抹角,于是直接问道:“按理说,利菁菁的父亲是导致你们爹娘去世的原因,可我在你刚才惊喜的表情和耐心的叙述中并没有听出来怨恨,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白万里惊讶地望向白铁英,他知道白铁英聪明,可是没想到竟能如此细致入微。
“菁菁姐是我嫂子!”白千娇一语道破。
“娇娇!”白万里厉声喝道。
“好了,真相大白了,这就能解释为何你娘在丈夫下落不明后还愿意跟他们亡命天涯了。是什么时候定的亲啊?逃出平楼府前?”
“铁英……”白万里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是在逃出平楼府后。利伯伯跟我爹说:他无以为报,愿意将菁菁……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