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内卫早已经退到十几米以后，低着头当鹌鹑。
被关押的袁天罡和前来看他的武则天，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他们只要敢听，那就离死不远。
全世界能在这种时候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的人，已经背叛了武则天。
没错，那个人就是肖清芳。
在前任内卫府大阁领肖清芳之后，全世界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武则天如此信任。
游欢站在内卫的最前面，他阴翳的脸上出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许久，他把头再次低下，开始捕捉武则天和袁天罡的对话的声音。
“陛下，能从您的口中听到一声老师，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荣幸。”
袁天罡面上古井无波。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陛下你烦躁到来看望我这个老头子呢？”
武则天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
“老师既然猜到是有什么事情让我烦躁不堪，那么老师你不妨再猜一猜，我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变得烦躁呢？”
袁天罡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半仰着头，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需要以自己恐怖的智力，才猜测一下武则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不过眨眼之间，展示出高人形象的袁天罡，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来，无奈道：
“陛下，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又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呢？”
“我想知道，陛下为之烦躁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和我们蛇灵有关系？”
武则天发出“哼哼”的声音，倒也不打算隐瞒袁天罡这个注定逃不出去的老头。
“你说得对，老师，让我感到烦躁的人，正是你的好学生肖清芳。”
“这个瞒了朕十几年的家伙，真是令朕生气啊，她联合了突厥和契丹的人，在边境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好在，朕选对了钦差大臣，让李氏宗嗣，黄国公之后李存希出发北上，平定了这个麻烦。”
“你的那个好学生肖清芳，现在已经离死不远，河南府牧李存希已经返朝，他很快就会让你的好学生连带你的蛇灵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一直平静的袁天罡，即便面对死亡的危险，也没有露出过惊讶或者恐惧的表情。
但是现在，听说蛇灵要被李存希连根拔起，他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陛下，黄国公之后，李存希？”
“我要是记得不错，黄国公后人里面，他的子嗣之中，只有两个儿子逃过了一劫。”
“流落在民间的那个孩子，名字也不是李存希，而是李泽州。”
“这位李泽州与陛下你有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陛下办事的。”
“至于李存希，大概就是个冒名顶替的小子。”
武则天缓缓摇头。
她这个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对外面的世界太不了解了。
如果袁天罡本人真的了解过外面的世界，那他绝对可以分析的出来，李存希现在一定是为她办事。
“怎么了陛下，我说的不对么？”袁天罡笑着发问。
“当然不对，老师。”武则天微微颔首，“李存希的原名，就叫李泽州。这个名字，是狄仁杰给他改的，取自‘保存希望’之意，说的直白一些，他就是李氏现如今最后的希望。”
“李氏的天下，还有希望吗，陛下？”
“李贤死了。”武则天叹了口气，“李显和李旦也退居幕后，我把那李存希提拔到河南府牧，领金紫光禄大夫，官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他就是当今的百官之首，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陛下，您当真愿意把江山还给李氏宗嗣么？”袁天罡声音洪亮，“恕我直言，陛下，您不会甘愿把江山还给李氏宗嗣，你真正会做的事情，是把江山传给你的侄子武承嗣。”
“为什么如此笃定呢？”
“因为你害怕武家被李家人灭满门，你害怕你死了以后坟墓被这些人掘开，你害怕你死后，也会有另一个伍子胥过来鞭你的尸！”
武则天宛如一头暴怒的母狮一般，面容变得异常狰狞。
“你找死！”
“袁天罡，我看你是不想活到洛河神异到来！”
她的声音好似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刺骨，几乎要把袁天罡来回穿刺。
面对如此模样的武则天，袁天罡毫无惧色。
他根本就不害怕武则天要他的命，他太了解武则天是什么人了，他一定会活到洛河神异到来。
就算死，他也会死在洛河神异之后。
“陛下，哈哈哈哈哈，陛下啊，陛下，你真的是，太不了解我了。”
“而我，却很了解你啊，陛下！”
袁天罡半仰着头，笑容如春风一般灿烂。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而且我还知道你会把你的位置传给你的侄子武承嗣。”
“当章怀太子李贤，太子李显和相王李旦全部都不是你的最佳选择之后，你的最佳选择就是武家的子嗣，而武家子嗣之中，最优秀的几个，分别是武承嗣和武懿宗。”
“我被抓起来之前，武懿宗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武承嗣在十年前就是堂堂魏王。”
“以臣观之，陛下想要传位，要么传给太子相王其中之一，要么传给魏王。”
“而陛下，今天却说想要传位给一个和陛下有仇的李氏宗嗣，这不是陛下的性格。”
袁天罡每说一句话，武则天的脸色就难看三分。
这寥寥数句，就让武则天的心情比得知肖清芳背叛她时还要差。
这些年来，最了解她这个皇帝的人之中，居然有一个是被关押了九年之久的袁天罡。
这老头就像是对一切都早有预料，他明明是一个阶下囚，却洞悉一切。
“陛下，李氏江山，当真有希望么？”
袁天罡半仰着头，正色问道。
“有希望，而且这个希望朕已经给他们了。”武则天强压怒气，“而且，你也应该明白，河南府牧这个位置究竟代表什么。”
袁天罡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么多年，他从未笑的如此开心。
他捂着腹部，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储君之位啊，陛下，您真是转性了！”
“您这样的人，居然会把象征着储君之位的河南府牧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