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现离开父亲书房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低着头皱着眉往回走,迎面正好碰上了前来接他的英莲。
“怎么样,现现,父亲还好吗?”英莲一看到英现出来,便开口问道。
英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小脸,随即摇了摇头。
“姐,你说爹爹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孩子。”英莲不禁莞尔,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英现的脑门。
“可要不是中邪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根本就不像爹爹,倒像是个陌生人。姐,我从没见过爹爹这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是吗,果然如此,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嗯……他爱我。”
“啊?”
这话直接把英莲惊得目瞪口呆,她实在难以相信父亲会说出这种肉麻的话。
“是的,他说他爱我。”英现挠了挠头,同样难以想象这是他那五大三粗、豪情万丈的父亲英玄能说出来的话。
“看来确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父亲到底要去呼伦草原做什么呢?”英莲苦思冥想,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嘿嘿,姐,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也那么想知道,不如我们也去呼伦草原看看?”英现眨巴着双眼。
“你是说……我们也去?”英莲一愣。
“是啊,他们大军行进那么慢,我们先走一步,速度肯定比他们快,我们就先一步到那边等他好了。正好我还没见过草原是什么样子呢,听说特别壮观,风吹草地见牛羊,哇……”英现满脸期待,这还没去呢,整个人已经陶醉其中了。
“可是……”英莲多少有些顾虑,这事有些出格,不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哎呀,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在家都快闷死了,正好有你照顾,我们不仅能去看看爹爹到底去呼伦草原干什么,还能沿途欣赏风景,一举两得。反正有你在,我又不会有事,求你了求你了……”英现摇晃着英莲的胳膊不停地央求,眼巴巴地望着她。
望着英现可怜巴巴的小脸,英莲终究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想知道父亲此番突然率军前往呼伦草原,人又变得如此奇怪,究竟是何原因。
“好吧现现,但咱们提前说好,出去之后,你必须时时刻刻听姐姐的话,不许乱跑!”
“姐,那你是答应了?好耶!放心吧姐,只要一出了这英府大门,现现保证时时刻刻都听从英将军的话,绝不违背!”
望着英现信誓旦旦的模样,英莲略显欣慰的同时,内心也是涌出一丝哀凉。
“现现,姐姐答应你,我英莲此生,定要还你一个能随风奔跑,安定祥和的时代!”
夜风飞舞,月上梢头,宿命的齿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动。
望着英现绕着自己欢欣雀跃的模样,英莲双拳紧握,目露坚毅,一头长发随风飞舞,飒然飘逸。
若是此前,她内心的坚定,是源于身为英家人与军人的责任。
那此时这份责任之中,便又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她暗自下定决心,此生必将荡平武林盟,还天地一片太平,永不放弃。
第二日一早,当英玄早起离开英府之后,姐弟俩便换了一身农家便装,悄悄溜出了英府。
临行前,英莲没忘记告诉小安子,英府从今日起谢绝见客,就说她感染了风寒,正在养病。
小安子满口答应,在大门上挂出了谢绝见客的字牌。
姐弟俩先是一路来到了军营,看到军营内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知道爹爹一定是下达了调兵指令。
英莲心里琢磨,他们必须得赶在军队最前面才行,否则十万大军,队伍冗长,每到一个地方定会把那里搅得鸡飞狗跳,到时候一旦被盘查,军营里很多人都认识她,很容易就会暴露。
事不宜迟,英莲当即买了一匹骏马,带着英现,一路出城,直奔呼伦草原而去。
京城距离呼伦草原要穿过整个辽州,此时尚未入秋,辽州也还没进入冬季,姐弟俩沿着官路向辽州进发,沿途休息调整。
如今这世道,即便是官路上的行商,也都雇了很多镖头,保护运送的货物。
而讽刺的是,这些镖头大多都是武林盟的人,他们的对手——那些草寇盗匪之类的,大都是既进不了朝廷,又入不了武林盟,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只能靠打家劫舍勉强生存。
“所以姐,你的意思是说,武林盟里也不都是坏人?”英现坐在马背上与英莲闲聊。
“现现,人性复杂多样,这世道没有那么绝对,武林盟里有行侠仗义的侠士,也有作恶多端的魔头,而我们朝廷里,也有一心为民的好官,和祸国殃民的奸臣,谁对谁错很难分辨。”
“但天机皇却不允许朝廷去抓武林盟的人,为什么?”
“这个嘛……”英莲摇了摇头,“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两人沿着官路,跟着几支商队,伪装成前往辽州探亲的姐弟,看两人模样可怜,很多商队也愿意收留他们,他们也顺路得到了不少庇护。
当然这一路上他们也有踽踽独行的时候,但英莲虽然才年方十八,可武功已然极高,又颇具城府,心思缜密,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游刃有余,流风纹秘术更乃当世顶级武学,绝非这些草寇之流能够抵挡,总归都是有惊无险。
随着二人越过山海关,离京城越来越远,离辽州越来越近,周围的情况也变得越来越糟糕。大量难民流落路边,尸骨堆积,乞丐遍地,甚至有人在啃食路边的尸体,英现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吓得躲在英莲怀里不敢出来。
“看到了吧,现现,这就是为什么爹爹不让你出来乱跑的原因。”
英莲无奈摇头,辽州外围的情况如此恶劣,可见辽州必定已经被武林盟掌控,而且是极坏的武林盟之人,朝廷官员估计也都已经尽数腐败。
碍于天机皇的淫威,如此情况,即便十万大军在京城闲置,也不敢前来此地整饬。
更何况辽州本地驻守的官兵也不少,起码有几千人,一般的武林人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他们此时却靠在城墙边喝茶聊天,吃肉喝酒,一个个胖得脑满肥肠,根本不管不顾周围难民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偶尔丢出去一块骨头,都会遭到乞丐们的疯抢,而他们则哄然大笑,哪还有一丝军人的形象。
“唉,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英莲无奈叹息,面对这样的情景,她又能做什么呢?
“站住!你们来辽州干嘛的?”
就在英莲想要进城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守城士兵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探亲。”
英莲面色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这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给武林盟当走狗,实在可恶。
“探亲?探什么亲?你什么亲人在辽州,报上名来!”那守城士兵醉得站都站不稳,左摇右晃,大腹便便,却指着英莲大吼,“把你的兜帽摘下来,摘下来!”
英莲不想多惹麻烦,只能无奈摘下兜帽,露出了绝美的容颜和一头飘逸的长发。
而这美貌顿时让那守城士兵看直了眼。
“哎呦,好美的小娘子,快下马来,下马来!让本官爷好好瞧瞧!”那守城士兵色眯眯地望着英莲,猛地向后一招手,“兄弟们,快来看看,好俊的小娘子!”
听闻他的招呼,身后醉醺醺躺倒一片的守城士兵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从上爬了起来,围拢到英莲身边。
“唉,这下麻烦了。”英莲心中升起一丝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