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晚将手上写好的东西递给陈平:“我要你在两天之内,让盛京大街小巷,人人皆知。”
陈平拿起一看,脸色变了变:“是,郡主放心。乞丐们遍布各处,别的也许不行,但要传唱一首歌谣,还是容易的。”
几人凑过来看,便见纸上写着一首《税谣》歌:
天子龙袍金线勾,税吏敲门夜夜愁。
三石稻谷七分账,只剩糠皮喂老牛。
农夫弃锄商停舟,空箱倒柜凑税头。
邻家新起七层阁,城西饿殍叠成丘。
檐下燕窝抽半斗,门前老树剥三秋。
昨夜北风掀破瓦,今朝算尽瓦上油。
莫问明月几钱租,星星点点皆税筹。
人间若无金银路,一捧黄土也征税。
没有用“凌”,而以“邻”替代,算是明晃晃的对凌氏皇家的讽刺。
说起这事,刚还轻松的青兰院,气氛顿时就沉闷起来。
“陈平,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是,小的明白。只要锦衣卫不出面,别的衙门没那么容易查。”
想起陆冬青的锦衣卫,李双晚摇头:“不会。”
陈平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不过短短半天时间,这首反讽朝廷的歌谣在整个盛京城,已是人人都能唱上几句了。
五天后,李双晚和爹娘哥哥正在花厅吃午膳。
一名副将匆匆来了。
李双晚见到她,正要突口喊一声张叔,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忙闭了嘴。
张子镇一进来就看到了围在圆桌坐着吃饭的四人,看到李双晚时,神情猛地一变,又似是有些不确定:“大,大姑娘?”
李双晚朝他微微一笑:“这位便是父亲身边的副将张叔吧?”
李淮英笑道:“对。子镇,这是我的二女儿李双琰。”
八尺高的汉子眼眶顿时就红了,是啊,他从小看到大的大姑娘,已经没了。
惊觉自己失礼,忙拿袖子抹了泪:“原来是宁安郡主,末将参见郡主。”
李双晚笑着回礼:“张叔好,总听父亲提起您。说战场上,张叔多次救过父亲。”
张子镇憨憨一笑:“军人嘛,战场上都得以性命相托。大将军救我的次数更多,要不然我这条老命早没了。大将军后背那道最深的伤就是救我的时候,被北齐兵给砍的。”
“子镇,你怎么匆匆来了,发生何事了?”
李淮英见自己的副将和女儿一直在那说,怕他知道了女儿的真实身份,对子镇也不好,便打断问道。
张子镇轻叹一声,一张满是沧桑的脸皱成了一堆黄泥土:“大将军,将士们又闹起来了。”
“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闹?”
他带出来的兵,他清楚,军纪严明,不可能无缘无故闹。
张子镇满脸愁容:“唉,户部来人了,要每位将士按品阶拿银子。大将军,您说天底下哪有这种事?今年已经有三个月的军饷没发了不说,现在反过来还要他们拿钱出来填补国库。”
“要不是末将拦着,户部的那两位官员今天非被将士位给揍一顿不可。如今都吵着要进宫找太子说理去,末将也是没那个脸阻拦他们。”
“将士们上战场杀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不指望着那点饷银养老婆孩子和家中父母呢。”
李双晚微微皱眉:“怎么,如今连军中的将士们也要按人头分派?”
前段时间,只听说要向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分派银子。
现在凌恒竟然无耻到把手伸到军中了。
他还要不要脸了!
“可不是吗?将士们气得不行,一个个地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末将现在是暂时把他们安抚住了,来找大将军商量对策。”
李淮英脸色阴沉:“户部的人呢?”
“见将士们要揍他们,哪敢待啊,赶紧跑了。可他们走之前也说了,这银子只要一天收不上来,他们就得天天来。”
李双晚冷哼,看向李淮英:“父亲,这两天盛京城传遍的那首歌谣,您听说了吗?”
“嗯,听说了。今天早朝有大臣还当众念了出来。”
“太子什么反应?”
李元乔冷嗤一声:“他能有什么反应,说这是愚民不知国之艰难。国库空虚,军饷粮草不足,若是周边几国再打过来,所有人都得当亡国奴。”
“他还下令让锦衣卫彻查此事,查到始作俑者就当场格杀。”
李双晚心一沉:“凌恒这是疯了!”
李淮英皱眉:“琰琰,慎言。”
张子镇冷哼:“大将军,郡主这话没说错,太子就是疯了!”
李元乔小心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不止如此,他还让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军出动,看到一人传唱就抓一人。我们下朝回来的时候,他们满大街的在抓人,已经抓了不少人。”
李双晚捏紧了拳头,星言安排的西北动乱还没有军报传回盛京。
父亲和五千李家军不离开盛京,就没法刺激凌宴发动宫变。
如今要对付凌恒,只有这一招。
“那,陆指挥使在查了吗?”
李淮英点头又摇头:“在有人提起歌谣之前,陆指挥使已经向太子告假了,说是婚期在即,告假一个月。”
李双晚想笑,又笑不出来,陆冬青这是故意的。
他敢与胡大姑娘成亲,本就忤逆了皇家。
挑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一个月假,凌恒不得被活活气死。
“凌恒同意了?”
李元乔想起这事来,脸上就充满了怒气:“他哪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说了句‘既然陆指挥使一心想抱美人,那你以后就在府里天天抱美人吧’。”
“妹妹,你说,他这话是不是在逼陆指挥使辞官?是半分颜面也没给陆指挥使留。他做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太子此举,太让人寒心了。”
李双晚嘴角勾了勾,这应该算是正中陆冬青的下怀,上次在留月楼,看到他和胡沐颜的时候,就知道。
这样的北晋,这样的朝廷。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陆冬青早就不想干了。
“那他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