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弦月!”萧疾将门板抽飞却半晌没挪动身子,他想见又不想见到那个人。
半夜突然睁眼,一翻身,身子腾空就要砸在地上,多亏了尺素在他腰上打了个结,最后吊在了树上,没让他醒来直接摔个狗吃屎。
想起那个血色的噩梦,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乱,他分不清。
分不清他到底杀了谁。
抬手,还攥着一条沾血的白绸,
萧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阿舒蒙眼的白绸。
所以,昨天死在他手里的人是阿舒?
当然萧疾是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的,阿舒绝对不能出事,可是尚弦月也不应该这么死掉,可是如果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他想,阿舒是无辜的。
他记得自己一直都有执念和对尚弦月的杀意,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和尚弦月,可能他们两个注定要纠缠一生。
但阿舒不一样,她该是最自由、最潇洒不羁的姑娘,至少不应该在他对尚弦月的恨意暴走失智时草草丢了性命。
他希望死的不是阿舒。
可是回到夜岐山驿,尚弦月回来的消息让他失望了。
甚至他还心怀侥幸地问了,尚弦月有没有受伤或者异常,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天道从不眷顾他,总是他要失望。
阿舒真的死了,死在他对另一个人的恨意里。
他有罪,尚弦月也有罪,但他们都活着。
想起父亲在世时曾说过的话,仇恨会焚尽生命里的美好,宽恕和忘记才能活得更好。
他对尚弦月的仇恨毁了他自己,现在还毁了阿舒。
可是他做不到忘记,做不到宽恕,他只后悔没有在五年前杀了他。
他们的仇恨早该结束的,是他不忍心,非要纠缠。
尚弦月手肘支在扶手上,托腮看着舞动的尺素下面萧疾阴沉的神色,嘴角轻轻勾起,最终尺素被收回灵府,萧疾只提了一把佩剑进来站在她面前。
头很低久久不动,尚弦月蓦然觉得一阵微风吹向颈侧,温寒瞬间被握在手中。
叮!一声,银色佩剑被挡了下来,同时膝盖向上一顶他手肘卸掉手上的力气将剑夺下,腿弯打直在萧疾胸口就是一脚,直接将人掀翻。
萧疾被踹的闷哼一声倒地,本来心脉的伤还没好全,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萧疾你发什么疯!”尚弦月皱眉低头看他。
“阿舒死了,被我杀的。”萧疾捂着胸口,低声道,语气平淡,死气沉沉。
又是这个表情,冷着脸皱着眉,好像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居高临下,和当年一样。
“哦,我忘了,你还不认识她。”
“她叫秦望舒,是我喜欢的姑娘。”
“昨天因为鬼王附体夺舍,我走火入魔,将她杀掉了。”
尚弦月脸色极其古怪,但神色依然是极其冷漠,或者还带了些厌恶。
“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眼下的场景和眼前的人几乎和那年重合在一起。
那句‘怨不得任何人’不断与‘这句与我何干’交织在一起。
萧疾眼神死寂,嘴角却硬生生扯起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怎么会和你没关系。”萧疾踉跄爬起,又将剑举起指向那道白影,“我当时,想杀的明明是你啊。”
“尚弦月,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啊。”
这话一出,两个人站在那里,许久再没人出声。
琼乐站在不远处,焦心的很,这二人之间的恩怨他早有听闻,可是相处下来,首席师兄虽然性子清冷但绝对是个好人,可是当年的事情他不清楚,萧师兄也很可怜。
可是,他真的好心疼首席啊,萧师兄说出最后一句话他觉得首席都快碎了,一声不吭,就红着眼角看着萧师兄提剑踉跄离去。
“师兄你没事吧,萧师兄也太过分了,他心上人死了,怎么也能怪在师兄你身上,你连见都没见过……”
身后小喇叭还在咕哝,尚弦月已经背过身缓缓向寝室走去,躺在床上一只手腕盖住眼睛。
“小喇叭,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累了。”
琼乐盯着寝室门口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应了声,关门出去了。
萧疾喜欢阿舒,阿舒=秦望舒=她,所以萧疾喜欢她?
焯!她想当他爹,他却想泡她!逆天了。
更何况,萧疾为了秦望舒要杀尚弦月。
这算什么,你救了我,但你杀了你,所以我要为你报仇,杀了你。
神金,萧疾就一神金,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神金。
她不觉得委屈或者难过,她只觉得荒谬,这个世界终于疯了。
…………
一觉睡过去,伤没好睡的并不安稳,还总觉得有什么紧紧束缚着她,还有狰狞的神情,癫狂的笑声,大量血涌进气管引起呛咳的窒息感,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再醒来时是被琼乐的敲门声吵醒的。
“师兄,快起来,有人找,快起来接客,师兄……”
尚弦月嘴角一抽,神tm接客,九漏鱼。
艰难爬起来,无奈想,算了他可能是真九漏鱼,毕竟这里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门一开,琼乐被尚弦月吓了一跳,往日苍白精巧的脸上挂着两个明显的青色眼袋,一双桃花眼倒是仍然清明,嘴唇上裂了几个口子,翻开几片死皮,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透着股厌世颓废的气息。
尚弦月迷惘的眼神看了琼乐一眼,越过他在身后搜寻着,什么都没看见。
“见什么客,人呢?”
琼乐看着首席脸上不耐的表情,抬手拢成拳掩着嘴轻笑一声:“就在这儿啊。”
视线左右扫了几遍,一巴掌拍在琼乐后脑勺上,咬牙开口:“哪——呢——”
琼乐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让开身子嘟囔道:“这不是在底下嘛,睡了三天起床气还这么暴躁……”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血色的圆溜溜眸子,像是总漾着水光一样亮亮的映出她的身影,柔软有光泽的银发垂在白净的脸蛋儿旁边。
渐渐两个圆眼睛弯成两弯新月,嘴角两个小梨涡,唇红齿白,是极乖巧的笑意。
啪!面前的门扉被甩上,力道之大甚至还在微微颤动。
还弯腰行着弟子礼的小小身影僵住,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
果然是觉得他心思肮脏,被嫌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