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州部乃是大患。
已经月余。
边疆的冷风来的总是很快,晨起晚间,风吹的人发冷,马儿都渐渐养起了膘,长得格外健壮。
所有人都觉得纪元正已经死了,纪梦舒不信,整日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她的哥哥英勇无比,不会死在那空旷的阴会山的。
纪梦舒这几日每每起来总能感受到军中格外紧张的氛围,快打仗了。大历朝和北方的滦州部总会有一场战争的。
前线作战,整个北地军营都退守到重镇之中,城墙被加厚加高,纪梦舒跟着一部分人退守其中,守着几乎空了城的地方。
滦州部与大历朝大战于阴会河,鼓声阵阵,钉了马掌的马蹄子踩得铮铮作响,天空清透无比,却不见半点日光。两方俱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马上前,隔着许远。
滦州部为首那人带着银质头盔,一杆长枪斜斜挎在身后,身后还有二三身着红袍的将领。
纵然隔得很远,还是能感受到那滦州部前头之人的蔑视之感。
在滦州部的人,向来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说话。
一仗连续打了两天两夜,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谁也没有从对方那里讨到一丝的便宜。
纪梦舒也是从那些伤兵的口中才听到一丝的消息,北地打的厉害,蛮戎便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只敢在滦州部之后走个过场。
自从纪元正消失之后,说是万念俱灰也不为过,若是这一世仍旧不能护好家人,纪梦舒觉得,此生怕是不会有第三次的重来了。
于是日久之后,纪梦舒便趁着月色悄悄出了城,一旦出城,再无退路。
骑马奔走于北地军营之间,一路上逃亡的百姓与流窜的流匪,都被纪梦舒堪堪避过。
马儿走累了便在草地上啃草,渴了便在小河边喝水。直到马儿筋疲力尽之时,才堪堪到了北地军营。
徘徊在军营外头的时候,纪梦舒终于顿悟的察觉到,这一路的风险决计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趟过来的...
随即拉着马儿的缰绳,调转了一个方向,直冲阴会山,阴会山冷风阵阵,吹的她轻薄的身子冷的厉害。
若是不能找回阿兄,她便是死在这里也无憾了。
冷风吹胀她的衣袖,扰乱所有的衣衫翩飞。
不死心的往山顶上爬去,或许是遇见滦州部的人,也或许会遇见蛮戎之人,结果不会比死更差了。
山路崎岖,路两边的杂草丛中猛地出现两个人,小七俯首,“姑娘,您不能进山。”
纪梦舒勾唇,果然,她身边果然有暗卫跟着。“我要去找我阿兄,你们拦我作甚?”
小七回答的板正,主子吩咐,护好姑娘。“阴会山此时刚过战乱,说不定会有流窜的土匪,为着姑娘的安全着想,姑娘还是不要轻易的以身犯险才好...再说了,李将军也已经派人寻找了...”
似是憋闷的心情忽然有了发泄的出口,纪梦舒自从来了北地之后,心情就是无比压抑的,或许是不想清醒的接受纪元正已经失踪了的事实。于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天又一天,麻痹自己的心智。
“以身犯险?便是犯险又如何?阿兄若是死了,我活着...也是痛不欲生...”
“姑娘严重了...”
“你们既然跟着我,若是不想我出事,便跟我一起上山...”纪梦舒早在前往北地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她能一路有惊无险的过来,身边一定有人相助。
只是在瞧见小七的时候,心底还是闪过一丝欣喜,她既希望他处处为她着想,又气他将阿兄置于险境。
若是阿兄不能回来,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姑娘,还请不要为难属下,属下也是听主子的吩咐做事,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属下了...”
小七苦苦相劝。
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或是听命于谁,或是又何等的想法,无人能理解她,理解阿兄在她心中是何等的地位。
回首望了高山一眼,而后后颈一疼,眼前的景致都模糊在自己面前。
身子软绵绵的倒下,而后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失去意识之前,鼻间还能嗅见一丝熟悉的冷淡的香气。
回到北地的营帐之后,夜深时分,偏帐之内仍能瞧见一丝亮光。纪梦舒睁眼,只觉后颈处还有些微微的疼。
偏眼一瞧,坐在那桌案旁边,阖目之人又是谁?
赤足踩在地面上,怒气冲冲的过来,手掌离着人尚还有一段距离,便猛地被男人察觉,手腕准确无误的被人摄住。
他满眼血色,眉宇之间带着疲累。
“宁容璋,果然是你!”
在阴会山敲晕了她的人。
宁容璋摩梭她的手腕,似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握着她的手贴到自个侧脸上。“怎么?你生气了?”
纪梦舒猛地抽回手,谁知道这厮心里又犯了什么毛病。“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某人不太听话,一副要死在阴会山的架势,纪梦舒,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尚在京都的纪大人和他的夫人吗?”宁容璋微挑的眼眸带着一丝嘲弄的含义,斜眼瞧她。
“我要寻回哥哥...”
又是纪元正。
宁容璋眉目一深,无不哀闵道,“他已消失了许久时间,就在阴会山顶上,坠崖了...”
纪梦舒鼻间一酸,“就算是死了!也该有尸首,我见不到阿兄的尸首,决计不会离开!”
宁容璋觉得,这人有时候犯起倔来,十头马都拉不回来,都说了人坠下悬崖,难不成要在河里捞尸么?
“你且放心,本王一定会加派人手的...”话未说完,手背猛地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纪梦舒泛红的眼尾带着深深的厌恶,“可我现在已经不在相信你!是你利用了所有人!”
哥哥的死是因为他,都是他!
她期盼已久的团圆,也不会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猛地瞧见她厌恶的眉眼,似是一根长刺直刺心脏,抽疼的有些传不过来气...最后仍是被气笑了。“你说的对,我是一个伪君子,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利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