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瞌睡遇枕头，八卦之心遇上了正经工作。
周四下午，裘亦新让祝玫去一趟建设局，要跑一份新江新区建设材料，提供给瑞珂项目筹备组，他们做项目论证需要。
裘亦新把联系人发给了祝玫，联系人是曾经同她联系过，想要调换基层实习单位的孙悦清。
祝玫于是给孙悦清发了微信，并把需要调取的材料清单发给了孙悦清。
孙悦清很快回复，说下午就可以去。
祝玫临走前问杨子煜，“我去建设局，有哪些注意事项吗？”
裴俊哲平日极为腼腆，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向祝玫，表情颇耐人寻味。
汪荃也看了过来，笑得不怀好意。
杨子煜说，“你去了就知道了，回来请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体验。”
祝玫无语道，“我是不是还要写一份800字的心得体会啊？”
几个人一起哄笑。
杨子煜道，“快去吧，晚了就精彩了。”
这是什么鬼？她巴不得有精彩可看。
祝玫到了建设局，打电话给孙悦清。
两个人算是网友见面。
孙悦清是个个子娇小的姑娘，面庞白皙，眼睛很大，可是看上去却有些病恹恹的，面色并不太好。
祝玫下车，同她挥手，示意她慢一些。
两个人握手，祝玫发现她的手很凉。
孙悦清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递给祝玫说，“你要的材料都在这里了，如果缺什么你联系我，我帮你补。”
祝玫打开核对了一下，材料准备得非常细致，完全是按照她开出的目录来提供的。
祝玫从后座，提了一袋子银耳给她道，“这是见面礼，这件事情添麻烦啦。”
孙悦清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收。”
祝玫硬塞给她说，“拿着吧，你妈妈身体不好，如果她能吃的话，可以炖给她吃，秋天润燥，配点雪梨刚好。”
孙悦清还是推辞。
祝玫佯装生气道，“你再拒绝就不当我是朋友了，以后我有事也不来麻烦你了。”
孙悦清似乎很怕祝玫生气，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祝玫道，“别客气，我现在在重大办，后续推进瑞珂的项目，要麻烦你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
孙悦清道，“没关系的，有需要你尽管来找我，那次实在太感谢你了，你今天还给我带东西，我真是不好意思。”
孙悦清很腼腆，也有些初出社会的孩子特有的青涩和小心。
祝玫笑了笑说，“别不好意思，以后我们常来常往。”
孙悦清说了声好。
两个人正说话，一旁小楼里，走出了三四个袅袅娜娜的女孩子，娉娉婷婷，容貌姣好。
祝玫见了也是眼前一亮，她问，“建设局是以颜值来招人的吗？你们这里的姑娘都好漂亮啊，你也是。”
这话本是玩笑中带点吹捧，可孙悦清听了却脸色一白。
祝玫意外于她的反应，连忙说，“抱歉，我不是在嘲讽你，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漂亮。”
孙悦清表情很僵硬，勉强扯了扯笑容，说了句，“我知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你的意思，额……她们是局里会务中心的服务生。”
原来如此。
祝玫说，“抱歉，我没有将你和她们混为一谈的意思。”
孙悦清连连摆手道，“不是这样的。”
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喃喃了一句说，“其实也差不多。”
这话落在祝玫耳中，觉得怪怪的，让她想宽慰，又不知该如何说。
孙悦清单薄消瘦的身子骨，在肃杀秋风卷起之中，仿佛随时会被吹跑。
祝玫觉得她好像藏了许多心事，不敢再问，怕踩雷，只是关怀道，“你母亲身体好一些吗？”
说起她的母亲，孙悦清终于有了些精神，她说，“好多了，当时她刚刚动了手术，家里就我和母亲两个人，实在没法兼顾，多亏你了。不过母亲手术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好多了。”
祝玫笑道，“那就好，以后我们保持联系，我应该会常来找你，希望你别嫌我麻烦就好。”
孙悦清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欢迎你常来。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也很高兴。”
祝玫笑了笑说，“保持联系，先走了。”
孙悦清拘谨中带着一些讨好地说，“好的，你慢走。”
祝玫心疼孙悦清这样的女孩子。
讨好型人格的孩子，注定活得比普通人更小心翼翼。
很多人觉得他们庸人自扰，但性格形成是先天后天共同叠加的，要改变也没有那么容易。
祝玫回到区政府大楼，看了看时间，在八卦群里发起了点奶茶的活动。
她自己喝的健康，但她喜欢把别人喂胖。
尤其是办公室里琐事最多的汪荃汪姐，平日任劳任怨，人生爱好，就是那一口植脂末。
祝玫虽然不能接受，但她很能求同存异，包容所有人的喜好，从不强求别人一定要同她一样。
回到17楼，走廊里，魏芸倩黑着脸问秘书五股另一个壮劳力李牧，张樊去哪儿了。
张樊躲不过，从重大办出来，迎上魏嬷嬷的炮火。
杨子煜介绍过，秘书五股就这俩壮劳力和流水的外借。
祝玫这才发现，秘书五股外借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杨子煜正在拼单奶茶，看到祝玫回来了，问，“怎么样？去建设局发现什么新大陆没有？”
裴俊哲和汪荃也都八卦脸抬头，看向祝玫。
这俩人想要吃瓜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祝玫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们奶茶点好没啊？我要下单了。”
汪荃连说，“马上马上，我在纠结要不要加奶盖。”
祝玫道，“成年人做什么选择？当然是都要啊。”
汪荃嘿嘿笑，加了一份奶盖，锁死四号点餐人。
薄知舟晃悠着也进来了，祝玫想起自家男朋友了，问，“薄大秘书，为什么你天天这么空？”这是一个秘书的正常状态吗？
薄知舟哭丧着脸道，“我也不想啊，但我觉得我好像被叶区长讨厌了。”
杨子煜说，“不会吧？你才没跟几天啊。”
祝玫取笑问，“是不是因为你没给他点奶茶，所以他给你穿小鞋？”
薄知舟黑脸道，“什么鬼？怎么可能？他喝奶茶吗？”
祝玫发了拼单链接过去道，“你帮他点一个不就知道了。”
杨子煜喷笑道，“big胆，玫姐，你不知道外卖不上18楼的规矩吗？”
祝玫说，“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呀？”
杨子煜道，“以前胡区长在的时候，有一次下基层检查回来，闻到18楼有外卖的味道，大发雷霆，后来外卖就不上18楼了。”
这……
祝玫问，“天要下雨，人要吃饭，为什么不能点外卖？”
裴俊哲笑得贼贼的。
汪荃心直口快，“都叫外卖了，谁去食堂吃。”
原来如此。
祝玫道，“食堂的饭不是挺好吃么？”
薄知舟道，“那也扛不住天天吃啊。但食堂就会和领导说，大家都不去食堂吃的话，食堂做不下来，那时候财政紧张嘛，胡区长闻到外卖的味道就发飙了。”
这……
领导发飙的理由总是千奇百怪，但小职员受气之后的心情是大同小异的。
杨子煜说，“所以胡区背锅也挺活该的。”
祝玫不知道胡大能背锅的缘由，问，“为什么背锅？”
杨子煜道，“财政局长出事，他背锅呗。”
祝玫听了，哦了一声，又催着薄知舟给叶墨珲点奶茶。
自己日子过得太好，而男朋友忙得四脚朝天，回家还要做饭，某人最近很是怨念。
所以下班做饭前，祝玫打算给他加点能量。
奶茶热量高又管饱，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走廊里，传来了魏嬷嬷骂李牧和张樊的声音，骂得别出心裁。
街边泼妇很适合来学学，没有器官横飞，但依然刀心刀肺，被骂的人估计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生。
祝玫啧啧一声道，“魏股长好彪悍。”
杨子煜呵呵一笑道，“毕竟是嬷嬷，没点手腕，那么多后宫，她怎么管得住？你长那么漂亮，可得小心一点，别被某位区长看上了。”
祝玫心念一动，联想先前去建设局的情景，恍然大悟问，“魏嬷嬷真的是嬷嬷啊？”
众人见她领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俊哲道，“玫姐好悟性，你去建设局看到什么了？”
祝玫想了想说，“后宫。”
汪荃哈哈大笑，杨子煜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她形容到位。
可祝玫再一想，明白过来，孙悦清是不是也被染指了？
祝玫眨了眨眼，把这些想法压了下去。
薄知舟还在纠结为叶墨珲点什么口味的奶茶。
祝玫道，“你作为领导秘书，连他的口味都不知道，这样不行啊，很容易失业的。”
杨子煜道，“方濮才跟了4个月就回招商局了，你小心别打破记录，一个月就卷铺盖。”
薄知舟听了，把他赶去一旁道，“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和方濮能一样吗？”
祝玫听说过方濮的事迹，倒是没接腔。
她从招商局被借出来，只怕不少人会有想法。
但祝玫并不在乎，更不想参与招商局的内斗，心态就很超脱。
李牧过来盖章，一众人对他表示了关怀。
见他们在点奶茶，李牧也搞了两杯，然后叹气道，“魏嬷嬷大概更年期，越来越难伺候了。”
杨子煜问，“是后妃们造反了？”
李牧摇头道，“不知道，他们建设局的人说，最近让我们注意安全，江区易燃易爆，小五已经好几天病假了。”
杨子煜啧啧一声道，“玩这么野啊？”
李牧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几个人摇头晃脑一阵调侃。
杨子煜开玩笑道，“你赶紧回去吧，刚才张樊多待了一会儿，就被骂成那样，你在我们这里八卦，小心被魏嬷嬷给做了。”
众人又嘻嘻哈哈。
薄知舟下定决心，为叶墨珲点了一杯奶茶，眼睛一闭，生死看淡，嘴里念叨说，“能不能留住叶区的胃，就靠你了啊。”
祝玫看他这副样子，憋笑憋到内伤，给自家男朋友截图，圈出了那杯奶茶说：你的小秘书帮你点的。
叶墨珲问：你？我怎配有你这么难搞的秘书。
祝玫：两分钟内可以撤回。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好么，叶区长真是听劝。
对方输入了半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显然，叶区长很忙。
闲得发霉的几个人，继续窝在办公室里聊天。
张樊冲了进来，对着李牧道，“快快快，妈妈桑叫你。”
李牧连忙拿着材料走了，临出门还对裴俊哲道，“奶茶来了叫我啊。”
杨子煜笑道，“你小子去吧，小心魏嬷嬷剥你一层皮。”
等二人走后，祝玫啧啧一声，“他们股里真恐怖。”
杨子煜道，“黑社会不都这样？”
这倒是挺夸张的。
杨子煜又道，“这一排，也就我们重大办和小薄以前的综合股，现在的秘书三股好一些，薄啊，你命好。”
薄知舟道，“也是，就算被退回去，也是回综合股，我可是有退路的人呐。”
汪荃说，“只要领导不瞎折腾，日子都好过，我们裘主任是好人。”
汪荃会这么说，肯定是有人爱瞎折腾了。
杨子煜悄声道，“贺区长就管得特别细，戴冰倩更要命，一篇新闻稿能改十遍。”
薄知舟点头道，“信息股是戴主任分管，实惨。”
汪荃说，“戴主任这阵子不是盯上了，嗯嗯，你们懂得。”
一群人都是秒懂的脸色。
祝玫问，“盯上什么了？”
杨子煜吹了声口哨说，“盯上最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的了呗。”
祝玫眨眼问，“叶区？”
一众人拼命点头。
呵呵。
她就知道。
那天第一眼看到戴冰倩，就知道那女人对她男人心怀不轨。
祝玫又发消息给某人：长得帅就是招桃花呀。
叶墨珲：？？？
祝玫：呵呵。
叶墨珲：别阴阳怪气的，有话好好说。
祝玫：[闭嘴]
叶墨珲：[白眼]
祝玫这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她说，“怎么你们这里名字带倩的都不太正常呢？”
杨子煜问，“倩女幽魂难道不是鬼故事吗？”
阴间故事是吧，真棒。
汪荃说，“以前两位小倩还在江区面前争宠呢。”
祝玫想象那场景，觉得挺妙。
裴俊哲张了张嘴问，“她们不挑的吗？”
汪荃说，“挑什么？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关键得有钱有权。能跟上江区，下半辈子不愁。”
祝玫问，“那后来谁赢了？”
汪荃道，“明着看是魏嬷嬷赢了，因为跟在了江区身边，但实际上呢，肯定是戴主任赢了，因为她提拔了。”
杨子煜说，“难道不是因为魏嬷嬷要提拔的时候被人写了举报信，所以最后便宜了戴主任吗？”
裴俊哲问，“那你说写举报信的人是谁？”
谁是最大受益人，谁就是幕后黑手呗。
几个人都是嘿嘿嘿的笑。
祝玫道，“搞了半天是宫斗啊。”
汪荃道，“在这个机关待得越久，狗血八卦的故事就越多。”
祝玫道，“我负责提供奶茶，你们负责提供八卦。”
汪荃说，“没问题。”
奶茶到了，裴俊哲和杨子煜抢着去提了上来，众人分享了八卦，又喝了奶茶，心满意足。
祝玫把裘亦新安排的活干完，去了裘亦新办公室交完了差，薄知舟还在和杨子煜闲聊。
祝玫背了包就准备下班，薄知舟问，“这么早回去？给孩子做饭？”
祝玫应了一声。
杨子煜问，“你孩子多大了？”
祝玫随口说，“三岁了。”
叶区长赶着下班前的点回来了。
薄知舟接了电话，提着给叶墨珲的奶茶上楼去了。
叶墨珲看薄知舟拿着本子提着奶茶上来，也是愕然，想不到女朋友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薄知舟提了提奶茶道，“报告领导，是新来的小祝给您买的。”
叶墨珲听了，倒是笑了，他招了招手道，“拿过来吧。”
薄知舟连忙小步过去递上，叶墨珲喝了一口道，“还不错，她人呢？”
薄知舟道，“下班，回家给儿子做饭去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叶墨珲一口奶茶呛住，咳了半天。
薄知舟惶恐。
叶墨珲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问，“她有儿子了啊？”
薄知舟道，“是啊，她自己说的，都三岁了。”
叶墨珲要笑不笑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完了，领导讨厌自己了，看来这杯奶茶不对领导口味啊。
薄知舟挠了挠头道，“想看看领导您这边还有什么吩咐。”
这时候卫仆东也从市里开完会回来了，见叶墨珲办公室门开着，便走了进来。
卫仆东开口就问，“埠山镇的检查情况怎么样？”
刚问了话，就见叶墨珲手里拿着杯花里胡哨的奶茶。
被卫仆东抓正着，叶墨珲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他抬了抬手说，“体验一下年轻人的消费。”
卫仆东难得微笑点头道：“年轻干部就是不一样，作为政府官员，我们也要了解年轻人的消费喜好和需求嘛，下次给我也带一杯。”
薄知舟懵逼，开口就问，“卫区长您喜欢喝什么口味的？”
卫仆东居然很认真的问，“还能选？”
叶墨珲看了看自己这一杯的标签道，“我这个是三分糖。”
卫仆东道，“你们随便帮我选吧，我就尝一尝，挑你们现在最流行的，让章平请客。”
薄知舟连忙答应道，“好嘞。”
卫仆东又特地吩咐，“小范围，动静别太大。”
薄知舟连忙说遵命。
跟在卫仆东身后进来的余章平，得知自己被点名请客喝奶茶，也含着犀利的笑意看向活泼的薄知舟。
叶墨珲道，“这几天在埠山，小矿场超采的问题很严重，作业环境差，环保、安全生产上面的问题很多。渤高园工业污染排放问题也很严重，上次市里来检查，还是客气了的。”
卫仆东点了点头说，“早就想整顿了。”
卫仆东又问余章平，“江口镇查的怎么样了？”
江口镇是周善民带队下去检查的，余章平问过黎沐风了，摇头道，“据说情况也不是很好。”
卫仆东挑了挑眉道，“以前欠下的债，现在都得还。”
余章平应了声是。
卫仆东道，“早个七八年，就按照当年沈书记定下的方向走，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小病不治大病吃苦，原先外贸带动需求，那时候是产业发展最好的时候，现在周边地区产业发展都成规模气候了，我们再要找大项目带动就难了。华泽的项目怎么样了？”
余章平面有难色地看向卫仆东。
卫仆东对叶墨珲道，“墨珲啊，你和华泽那里还是熟悉的，看看，是不是再去跑一趟？”
叶墨珲知道华泽项目不落地才是好事，但卫仆东这么说，他总是要摆明态度的，答应了说好。
事可以办不成，但态度必须要端正。
于是干脆当着卫仆东的面，吩咐薄知舟，“安排一下考察，华泽总部在京城，刚好上次我向卫区汇报过，想拜访京城最知名的教育集团树人集团，请他们过来同我们合作，搞集团化办学，这件事，你也请陶主任安排，问问贺区长这里有没有意愿，安排教育局领导一起陪同去考察。”
薄知舟一一记下。
卫仆东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最近都辛苦了，早点下班吧。章平，陪我再去新江看看几个工地的安全生产。”
余章平应下，同叶墨珲告辞，跟着走了。
叶墨珲见薄知舟有些拘束，想起祝玫和他提过，薄知舟觉得自己被冷落，心里有些忐忑。
他宽慰道，“最近比较忙，树青之前出去培训了一阵子，事情也多，你不用急，慢慢适应。”
叶墨珲说话不疾不徐，显得温和又可亲，让薄知舟放下了心理负担。
他应了声好。
叶墨珲道，“下班了，早点回去吧。”
三岁儿子还要回家给女王大人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