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
姜楠特地早起,绕到沈府家中。
她先送沈芜去到国子寺后,再是去了一趟白嫣然的院里。
白嫣然如以往那般,淡然地坐在窗边看书,而她的相公同样是在侧陪伴。
姜楠来到一旁,小狸垂眸奉上茶水。
“我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你。”姜楠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被剃光了的脑袋说起。
白嫣然垂眸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啊,若不是经此一事,我们怎么能知晓沈氏与林氏的合作方式?又怎么会知道,乔乔与沈律之间的合作?还有沈鹤身上的矛盾。”
说到这儿,白嫣然眉头微微蹙起,“话说回来,他为何不早与你合作?我猜测你的身份,他多半也是知晓的。”
姜楠摇了摇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故意做了两个阴阳局。以备不时之需?因此两个阴阳局之间并未交流?而如今,一方阴阳局,沈律已死,而另一方沈鹤支撑不住了,才选择了与沈乔合作?”
白嫣然垂下眼眸,陷入沉思,良久她叹息道:“局势太乱了。要不将此事暂且放在一旁搁置,说一下另一方势力。”
姜楠抿着唇,眉头加深,“另一方势更加古怪,他们对这东锦城几次三番闹出的事情,应对的方式,就像是故意围追堵截,仿若另有所谋。”
白嫣然点了点头,“还是得抓一个人问问。”
“不过,姜楠……我认为,你不能全信李丘澜这边的。”白嫣然缓缓地说着,“你的身份于有些人来说,几乎是透明的。很多事情前因后果都不太对。”
姜楠点点头。
她在白嫣然院中坐了好一会儿。
她心中假设,若李丘澜与商归共边,穿越者、沈氏还有一些高层共边,当初在顾谨被抓之后接二连三闹出的事端,应该是沈鹤他们。
可若真是这么简单的共边也就没什么了,一方方打就成。
现在的局势,像是那些共边的人,也是互相抵抗的存在。古怪到,每一方的四处都是敌人,同伴也是敌人的错觉。
这座城市。
就似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各家根系,紧紧地缠绕,互相依存、互相制衡。
姜楠一想到这些,本想喝个小酒,却因背上的伤,几次被一侧的小狸按下手中的酒盏。
姜楠唯有叹气饮下眼前的茶。
离去之前,她又一次与白嫣然嘱咐道:“白嫣然,你得离开东锦城了!接下去的落子交给我来下,明白了么?”
白嫣然微微一愣,继而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好!”
“记住哦,马上离开楚国!!!!”
“知道了!你真啰嗦。”
……
去往听潮阁对面的酒坊之前,姜楠同样是绕到港口,看着巨轮依旧是在建造。
几次三番下来,围在这儿看巨轮建造的人越来越多,仿若大家同姜楠一样,开始对建造巨轮的缘由产生了疑惑。
今日赶巧杨妍不在,沈琢在旁监工。
他看一眼姜楠,又慢慢地收回视线。
而他身边,那晚烧了巨轮的家伙正双手环胸与姜楠挑了一下眉毛。
还记得这个家伙昨晚送她回来的时候,与她自我介绍,说是叫:林惊羽。
姜楠当即心中有些不适,忙让谢弋驱马快走。
然而还不等她走多远。
她在海边瞧见李丘澜、荀道渠、高咏叹三人。
他们满脸死寂的看着下人从海里捞上来一具尸体。
姜楠微微一愣,看着早已成了尸体的老者,神色渐渐的错愕。
是前来相助的龚骞老先生?
几人视线对撞,当即明白了——他们这些人,又失败了。
阿飞押着凶手到来。
原是几位喊冤的百姓在前天晚上收了钱财,趁龚骞不注意,将他推入海中杀死的。
“老先生不是帮你们受理案子么?为何你们不保护他,要杀他呢?”姜楠不解地问起。
几位百姓注视着姜楠他们,嗤笑着回答:“这些年来说是要帮我们的大人比比皆是,我们早就不在意冤情了!”
“是啊,比起这个,还是钱财来的干脆!”
……
仿若是回到了前天晚上。
姜楠被林惊羽抓到听潮阁与沈鹤聊事的那会儿。
同样是有个黑衣人,拿出钱银抛到一群百姓们之中。
杀死龚骞,打压李丘澜,让他再也起不来。
随后他派人追杀正在四处为李丘澜招揽人才的张莽。
荀道渠注视着这具被泡得发胀的尸体,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荀先生?”高咏叹几步跟随,注视着荀道渠的背影。
“咏叹,你让你母亲,带着高氏族人退到漳州城吧。”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茫然失措的李丘澜,缓缓地与其欠身行礼。
最终转过身离去。
……
……
这段时间章扶桑请假了,姜楠得顶上。
一路上,叶家的士兵把着每一处的关口,见到形迹可疑的便会上前询问亦或者搜寻其身上。
这个国家,已然出现了问题。
她捂着疼痛的后背,坐在窗边,看着外头铁甲往来,行人渐少,心中隐隐想到。
似乎沦为大型的资本场。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她今日去到沈氏酒坊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四海赌坊”。
接待姜楠的是陈如君。
还记得她与陈如君说想借一些钱用以多开几家沈氏酒坊,陈如君给她的反馈,是让她再等几天。
好像是早就知晓姜楠会来似的。
姜楠目前还是摸不准其中的边界,唯有点点头,示意谢弋带她去沈氏酒坊开门。
与此同时,没去监督巨轮建造的杨妍正牵着吴怀恩,立在大门紧闭的听潮阁门口,转过身走向南边。
而被罢了官的顾时竖着马尾搀扶着瘸了腿的董繁坐到了姜楠的对面。
“掌柜的招人吗?”顾时笑问,浅棕色的眸子弯弯,但眼底毫无笑意。
想必是受人指令,主动找上门来,顺便谋一个差事。
但是她自己如今都囊中羞涩,都快养不起别人了。
何况局势越来越差,百姓们宁愿在家中都不敢出门,她生意都快要断了。
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嗯。”
大不了卖东西换钱吧。
随后她与董繁问起:“诶,董繁,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家没了。”董繁哽咽,眸子里闪着泪水,“他们还是去晚了,都被杀了……”
姜楠眉头深深蹙起,良久,她又一次叹气说道:“我有间药铺叫益正堂,那儿的二楼可以住人,你要不先去那边暂住一会儿?毕竟住这边的客栈还是要钱的。”
“现在客栈的价钱日日攀升。”顾时瞧着身侧的董繁,将话一转,“要不我也住那边吧,这样咱们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姜楠扶额,说出了心里话,“李丘澜就没给你安排么?”
“毕竟沈师叔你还没和家中闹翻,住在你的名下安全一点。”顾时极其不要脸的说道。
姜楠挥了挥手,“自便自便。”
反正是沈乔的产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