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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寻无定初 > 第19章 金榜题名虞晚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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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莫儿突然退兵的消息传回汴梁,朝野震动,有的人欣喜若狂,有的人厚颜居功,有的人心有余悸,有的人义愤填膺。

几日后,定胜军再次回到汩麟江南侧,一鼓作气向前推进,扫尽了遗留在澶州的荆人驻军,此后数年,历经多次战役才夺回泯州、涂州。

在这几年间,荆国因耶邪律和获莫儿之间的你争我夺,分裂成西荆与东荆,兄弟二人分江而治,疲于彼此争斗。直到获莫儿再次统一荆国之前,再也无暇北顾。

而莫世平与余下的莫家军受皇帝嘉奖,赏赐金银并陈列军功。连在澶州牺牲的大儿子莫应亭也追授了威武将军一职,妻授三品诰命淑人,余下死伤者加以抚恤不提。

定胜军无比尴尬地同时接受了朝廷的封赏,何柏犀昂首挺胸接过圣旨的时候,邓括的头愈发地抬不起来。

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莫家军众将士,涂百鸿盯着他们这个方向,转头啐了一口:“呸,直娘贼!”

百姓无不赞颂莫家军保家卫国,居功甚伟。朝中人都知道,获莫儿后方起火是其退兵的主要原因,但若无莫家军死守白羊关三日,获莫儿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退回去,毕竟快到嘴的肥肉和已经到嘴的肥肉,到底是后者叫人难以舍弃。

敬德十四年九月二十日,因当今圣上闭关修炼、边关战事吃紧等等各种原因,推迟了整整四十日的秋闱终于在众学子的期盼中姗姗地来了。

这一日,通往贡院的路早就被五城兵马司设了卡,考生们由家中送至墨香街口便只得下车步行。

虞晚苼在一大家子人的簇拥下行至贡院门口,向父母拱手拜过之后,又低声嘱咐了几个小的,便从容地从小厮手里接过笔墨箱子,前往衙役搜身处。

待所有人伸着脖子踮着脚,提心吊胆地看着衙役搜完身,苼哥儿跨过高高的龙门门槛,顺利地进了贡院,段氏这几日的阿弥陀佛念起来就没停过。

整整九天七夜,七岁的薛云初并着五岁的虞晚薏和三岁的定哥儿,三个小萝卜头也学着段氏一般,白日里静悄悄地用过早膳以后,便有模有样地到菩萨面前磕头上香。

舅父虞绍铨是全家最淡定的那一个,按时当值,按时回府,唯一做的不过是夜里观一观天象。

直到最后一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成了,这几日都没有下雨,真是万幸。

这天,乡试结束,锣声响过之后,贡院的门打开,进去时一个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出来时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个个头如鸡窝眼下青黑,脚步虚浮身形消瘦,浑身臭烘烘酸溜溜——一个个活脱脱好似被妖怪吸取了精气一般。更有那身子弱的,出来便倚着家中小厮两眼一闭便昏了过去。

虞家人踮着脚往里寻着自己家大哥儿,两个小厮砚青、毫白已经钻进人群中,灵活地躲着走得歪歪斜斜的各位举子,也躲着尿袋子,像游鱼一般向着龙门而去。不一会虞晚莱便雀跃地喊着:“出来了,出来了,砚青接到人了!”

虞晚苼被砚青扶着,毫白早早就找着倒夜香的大桶扔掉了尿袋子,也赶到马车前。

段氏急切地伸手拉着儿子:“好孩子,可还顺利?”

虞晚苼颌下已经冒出一点青色的胡茬,发型尚且还好,只整个人面白发虚。强打着精神恭敬地回到:“回母亲,儿子运气好,分的位置也好,劳父亲母亲担心了。”

虞绍铨拦住还要问的段氏,轻声安慰到:“好了,考完就好,先回去再说。”

段氏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你看我这……快快,赶紧的把大公子扶上车,云初,薏哥儿呢?咱们回府!”

在虞家人忙而不乱地回府的时候,太子殿下派出的几支私兵扮做商人模样,分别从城东、城南、城西及城北的四个城门,悄悄地出城而去。

有仇必报的太子郑承恩,一拳锤在案几上:“郑晏舒,就算你飞到天边,孤也要扒了你的皮!”

十月初,秋闱放榜,虞晚苼中了亚元,而本次解元乃严尚书之嫡长孙严敏淳。经魁三人,分别为肖夏泉——此人并无亲眷在朝为官,因此背景为几何并无人知晓,陈东均——翰林学士陈辽实之子,程勉——枢密院枢密程礼钦之子。亚魁名为林硚——乃太常寺少卿林赐康之子。

大哥儿虞晚苼摘得亚元,属汴梁京都秋闱第二名,举家上下喜气洋洋,低调又热闹地在府中办了谢师宴,除此之外,与虞家有往来的几家皆上门庆贺。

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考中了文魁,便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场,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一日,武宗正的夫人韩氏拉着段氏的手,一个劲地夸着虞晚苼:“叫我说,这孩子就是个做状元的料,不等春闱,怕是有不少人家要上门捉这个女婿了。”

段氏掩口只是个笑,拉着韩氏的手道:“你可别夸过头了,哪里就这等抢手了。可别再夸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这儿女婚事是大事,指望着他父亲做主,这几年便要相看了,可是愁人得很!”

“你若发愁,我可是真要愁断肠了!”韩氏嗔到:“贤哥儿不是读书的料,今年下场都没下,这一晃他都十七了,没有功名在身上,哪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哦!”

两个俱是儿子多的女人,此刻共同话题可真是说都说不尽。韩氏比段氏好一点,除了大儿子武追贤、小儿子武向贤之外,还有个二女儿名唤武媛儿,今年已经十五,马上要及笄了,定了枢密院事方澄懿的大儿子方璒璞。如今小女儿已经定了亲,大儿子还没着落,生生快把韩氏急坏了。

正说话间,袁府女眷也到场,袁无错向在坐各位夫人行礼后,便由小厮带着前往花厅寻虞晚苼去了。袁府大夫人李氏并二夫人程氏携了袁四娘子袁思益,九娘子袁思敏来贺。段氏忙向韩氏告罪,便前去二门迎接袁府女眷——薛云初的娘虞氏因在孀居之中,未满三年不便见外人,便没有出来迎客。

见袁家带来两位玉琢一般的女儿,段氏立即麻利地将手上的冰翠镯子往下撸,不顾袁大夫人二夫人的推辞便往两位姑娘手上戴,两位娘子推辞不过,看看各自的娘亲,见娘亲微微点头便收下不提。

一时间,太医院几位同僚的夫人也到了,女眷这边顿时热闹无比。

几位夫人寒暄得热闹,几位小娘子却无聊得紧。

段氏见袁四娘子和九娘子被各位夫人看得低着头,便唤嬷嬷带云初来:“几位娘子听我们聒噪可是无聊了?我是个没福气的,生了三个小子,一个闺女也无!看这几位花骨朵一样的姑娘,着实让人眼馋得紧。正巧我那外甥女也与九娘子一般大,不若放她们去与我那外甥女一起玩去吧。”

“云初这孩子是个好的,半年前跟她爹爹从泯州一路逃难到的汴梁,可怜她年纪小小就懂得照顾病重的爹爹,真真儿个是个孝顺的姑娘,若是有失礼数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说话间,嬷嬷带着薛云初到了花厅,几位夫人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外甥女来:一双柳叶弯眉并一对杏眼,眼角微微上挑,显得那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一管笔挺的鼻子下是一张小巧的嘴巴,嘴角因略带婴儿肥而有些上扬;梳着一对双丫髻,绑着柳绿色绸带垂在耳朵两侧;身着萌聪色对襟窄袖衫与白色百褶襦裙。一张小脸虽稚嫩天真,但面上却带了些超乎年龄的沉稳和镇定。

云初被看得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对众位夫人行礼道:“诸位姨姨婶婶们好,云初这厢有礼了。”

声音一出,几位夫人便呵呵笑出声来,李氏怜爱地道:“快过来给婶婶瞧瞧。”

有些话不能当着众人说,但她们袁家人都知道,这位叫做薛云初的小姑娘和她的爹爹便是她家小七救命恩人了,在他们心里,自是与他人不同的。

云初睁着一双略显懵懂的大眼睛,丝毫都不胆怯地看过去:这位婶婶长得可真好看,鹅蛋脸,远山眉,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闪着点泪光:“好孩子,这是婶婶的一点心意,拿去戴着玩吧。”说着便将一对绿得快要滴出水来的玉镯套在了她的手上。

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程氏也将一对赤金缠丝绞纹手钏戴在了她的手上:“千万莫要推辞,这是婶婶们的一点心意。”说罢慈爱地看了她好几眼,不好在众位夫人面前多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就要劳烦你带你这两位姐姐去园子里转一转,赏赏菊了。”

薛云初看了看一旁老怀安慰的段氏,段氏笑到:“既然两位婶婶都说了,那你便收着吧,还不快谢过两位婶婶?”

薛云初谢过之后,几位小娘子向长辈们告罪,便相携着往园子里去。

到了亭子里,嬷嬷丫鬟端上来各种茶具果子便开始烹茶。

张三娘子,许二娘子由丫鬟带着看虞家的几株绿牡丹,而袁四娘子和九娘子却放慢脚步落在后面,云初内里可不是七八岁了,见袁家二位娘子满腹心事,自然明白袁家姐妹是有话要说。

袁四一路斟酌了又斟酌,最后到底忍不住了,轻轻扯着云初的袖子问到:“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嫌弃姐姐唐突,我就是想问问:你是否有个兄弟叫定初?到底是你还是你兄弟把我七弟从那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我都有些弄糊涂了。”

袁九也十分殷切地望着她。

云初多少有些汗颜,只能是照实说:“其实是我,我弟弟尚且年幼,今年刚满3岁。”

“竟是你?你救了我七哥?”

“其实也不是我救的他,是他的马把他驼到我面前,我就是把马牵回去——”

话音未落,袁九娘子嗖地站起来,冲着她深深的福了一礼:“妹妹,多谢你救了我七哥,那荆国人援军是先行到战场收尸的,我阿爹说若不是你及时将他带走,七哥他就……还请受我一拜!”袁九娘子说着便落下泪来。

云初急忙回了一礼道:“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此番我父女二人能够回到汴梁与我母亲弟弟舅母他们团聚,多亏了你七哥,不然我们怕是早就死在路上,成了孤魂野鬼了!”

袁四姑娘道:“阿初妹妹,你们这是善因得善果,九妹,莫要哭了,当心别人看见。”边安抚着小妹,边递上帕子。

袁九姑娘立即不好意思的环视了一遭,发现无人看着这边,接过姐姐的帕子拭干了眼泪:“是我唐突了,妹妹莫要见笑。你可不知道,我太祖母知道了差点没吓得晕过去,再不许他去战场了,给我爹我大伯好一顿收拾呢!”

说罢抿嘴儿就笑,袁四娘子脸上飞出一抹红来:“阿敏,快别说了,没得让阿初妹妹笑话。”

袁家两位姑娘很快就和薛云初亲近起来。

假山后,袁无错对着虞晚苼道:“我竟一直以为她是你弟弟,没想到她竟是位女子。”心下道:这小丫头,居然骗我。

宴席过后,各位夫人纷纷告辞。李氏拉着段氏道:“妹妹,你有个好外甥女,那孩子是个可怜的,能从那样艰苦的境地里熬出来,以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程氏也道:“我见这孩子是个有后福的,小小年纪待人接物便如此落落大方,举止间倒是有先皇后的气度,可见是个天生的富贵命格。”

段氏只听得心里恍如闪电划过。

原来如此,明明整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所有的尾巴都扫干净了,但是她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些没有由来的忧虑,生怕哪一天这孩子就被人从身边撕脱走,虞家满门也因自己而遭受灭顶之灾,眼前这满堂的热闹归于一片死寂。

她自己是不怕的,这条命来自于先皇后,多活了这许多年,若不是虞绍铨和这几个儿子,还有云初,她早就随先皇后而去了。

她强撑着一副笑脸送走了众位客人,沉默不语地回到房中,手里捏着一杯冷茶愣愣地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