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下箭头时,谢轻舟痛晕了过去,连着三日未醒,夜里高烧不断,嘴中时不时就念着沈昭月的名字。
沈昭月更是连着三日,衣不解带地照料着谢轻舟,她虽对他没了男女情谊,但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伤重。
“姑娘,且去歇一歇吧。去小榻上睡一会儿,我这儿看着就是。”香叶见沈昭月眼底都染了乌青,将软枕放在了小榻上,连着劝了几次。
沈昭月支着脑袋,给谢轻舟喂了药,等她刚要站起来时,却是眼前一黑,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他就如此重要?”谢长翎跨步冲了进来,一把拦腰抱住了沈昭月。
燕彻死了,被燕洵一剑封喉。
燕国三番两次的刺杀,已让龙颜震怒。但燕洵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倒是令皇上另眼相看。燕国使臣叶磐连尸身都不敢收,直接跪在当场谢罪。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但以现在的情况,只怕叶磐想平安回到燕国,是件难事。
此事闹得极大,早有流言飞散至百姓之中。
一时之间,大周与燕国即将开战的消息,让人人惶恐。圣上命谢长翎彻查在京城的燕国人,若有反心者,斩立决。
为此,谢长翎在宫中与京兆府来回奔波,亦然是彻夜难眠,今日他匆匆回府一趟,却是见到沈昭月为了谢轻舟劳累至此。
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愤怒与不甘,化成了彻骨的嫉妒,缠绕在他的骨髓之中。抱着沈昭月双手,逐渐收紧,将人紧紧锁在了自己的怀中。
沈昭月未听清谢长翎的话,只觉得腰间一疼,不由吃痛出声道:“你……弄疼我了。”
谢长翎垂眸望着怀中人,眼神阴沉不已,让沈昭月不由紧缩了身子,“疼……”
分明刚才还强撑着要照顾谢轻舟,如今倒是知道疼了。
“残荷,你留在这儿。”谢长翎将人留下后,不顾沈昭月的意愿,径直将人抱回了自己的院子,将她往宽大的软床上一扔,绣鞋掉在了地上。
鹅绒的被子被一把掀开,盖在了沈昭月的身上。
身下的柔软,让困意再次袭来,但一想到这是谢长翎的床,沈昭月是连眼睛都不敢闭。
然而,下一刻。
谢长翎竟是脱了靴子,也一同躺在了床上。
他身上的玉兰香气虽已淡却,但围绕在沈昭月的身侧,竟让她有了些许的心安。
“我困了。陪我睡会儿,一刻就好。”谢长翎睡在了被面上,与她相隔着。长臂一挥,搂住了她的腰身,将头埋进了沈昭月的脖颈间,一阵阵的呼吸声传来,从轻微地急促到平稳。
沈昭月这才发现,谢长翎眼眶四周的青紫,是那样的深重。
他应该,很累了吧。
难得一次,沈昭月未曾将他推开,她同样太累了。
眼皮缓缓落下,屋内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
宫中的事情尚未处理完,谢长翎仅仅睡了半个钟头,就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女子静谧的睡颜,白瓷般轻透的肌肤,粉色如桃花的唇瓣稍稍失了些血色。
谢长翎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胳膊,指腹轻轻从她的唇上划过,似是感受到动作,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谢长翎快速地收回了指尖,他怕惊醒她。
起身后,谢长翎朝着门外的卫安吩咐了一声:“让厨房备一些滋补的膳食来。”
卫安应了一声。
而后,谢长翎就赶往了京兆府。他来时,裴玄与他递了消息,他的王妃不见了。
然而,比起一个失踪的王妃来说,现下京城里的任何事都比那个失踪的女子重要。谢长翎未曾回他的消息。
裴玄为救圣驾,左腿受了重伤,如今在宫中养着。若非裴洐光哭哭啼啼地闯进了皇宫,他怕是连自己的王妃不见了,都不知道。
姜黎啊,姜黎,你真是好样的。
裴玄暗骂了几声,嘲讽着自己的一厢情愿。
姜黎,是沈明月在京城所用的名字。这也是裴玄唯一知道的名字。
半梦半醒之间,沈昭月做了个梦。
梦中,爹娘都还活着,会抱着她与姐姐去元宵灯会上,放莲花灯。安阳的茶山长得是那样的繁盛,她与爹爹一起在茶山学采茶。姐姐不喜泥地,与娘亲坐在亭子里下棋。
等到姐姐及笄时,娘亲为她定了一门好亲事,沈昭月缠着姐姐,不让她出嫁。
然而,大梦一场。
沈昭月一身冷汗惊醒,梦中姐姐死在了出嫁那日。
“姑娘,可是梦魇了?”残荷打了一盆热水来,打湿了巾帕,递给了沈昭月擦脸。刚才,她听到了沈昭月在睡梦中呢喃了几声“姐姐”。
沈昭月恍惚了一下,看着房间内四周的摆设,才记起她并非在涟漪院。
“是。做了噩梦。”沈昭月点了点头,擦了一把脸,就掀开了被子起身。
没脱外衣就睡了,此时起身竟有些觉得冷了。
残荷立刻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件披风来,“姑娘先穿着吧。”
而后,残荷一拍手,屋外就有人送来了一些吃食。
想起刚才与谢长翎同睡了一张床,现下清醒的沈昭月只想赶紧回去,她道:“不劳烦了,我先回去了。”
残荷拦住了她,将她带到了桌前,“姑娘要走,也不急这一刻半刻的。我已安排了人在照顾六公子,也让香叶姑娘早些回去休息了。”
夹了一筷子的菜到碗中,残荷继续道:“姑娘吃饱了再回,也总该让香叶省些麻烦。”
残荷将一切都安排了妥当,沈昭月再推辞,倒是显得她矫情了。
“二公子他……去哪儿了?”沈昭月吃了口菜,又喝了一碗汤,而后才问道。
“公子自去忙了,只怕这些日子都不得闲。”残荷见沈昭月提起了谢长翎,一时觉得有些开心,总归是该关心一两句的。
“公子怕姑娘累着,又寻了名大夫来,每日都会去给六公子问诊。”残荷宽慰着她,“刚才,六公子也醒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就睡了。”
听到谢轻舟醒来,沈昭月总归是放心了些。
若非出了这事,她真想过两日就向二夫人请辞。
这京城,她是真的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