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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以兄弟的名义待在你身边了。”

压抑的、颤抖却又坚定的声音传至耳边,如同一道恐怖雷击骤然劈落。

把天空、荒原、面前少年脸上的表情和理智,都斩成支离破碎的碎片。

江流璟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不然他怎么会从赤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是在开玩笑吗?赤?这并不好笑。”他手指蜷紧,僵硬地扯动了下唇角,艰难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不做兄弟?赤在说些什么?

他们可是陪伴彼此这么多年的家人啊?

然而,面对江流璟的质疑,赤只用静静的目光在前方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看着,看着黑发少年脸上强行挤出笑容,明明是在笑,却如同哭泣一般。

而那笑容最终也在他的目光中渐渐消弭下去,如同寸寸冻结的冰湖。

空气陷入良久的沉默,少年低下了头,黑色长发垂落遮住了白皙的脸庞,将所有表情遮蔽。

“为什么?”

再度开口时,他语气已极为平静。

平静得甚至有些冰冷,仿佛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阳光落在他乌黑的发丝上,折射出灿烂的金色,却无法带来任何温度。

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浑身散发出的气息,都昭示着他此刻比冰雪更甚的冷漠。

寻常人见到他这模样,大概都要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但赤不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流璟是多么害怕受伤、又多么喜欢伪装的人。

越是害怕,不安,恐惧,越是表现得冰冷刺人。

赤看向他藏匿在衣服阴影下方的手,果不其然,少年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即便已经拼命压制,赤也能看见他在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来,哪怕遭遇刺杀、被人围攻、传流言污蔑的时候,江流璟的情绪都没有如此之大地变化过。

能淡然地处理一切——这也是他的追随者们狂热崇拜他的原因之一。

但这份气度在此刻却荡然无存了。

只因为赤的一句话。

赤一直不愿意开口,就是不想看到江流璟这副样子,可他没办法继续掩藏了。

他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能披着江流璟喜欢的人皮一辈子,可他终究是只幻兽,本性卑劣的幻兽。欲望不仅没有随着一次次的压抑逐渐消弭,反而愈发气势高涨。

仅仅这一次的失控,他的欲望已经蔓延到了江流璟全身。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赤一想到哪天自己失控醒来,或许会看到自己最爱的少年浑身狼藉躺在自己身下,对自己露出惊恐又仇恨的眼神,就快要窒息。

与其在未来被那样看着,不如就在现在,坦诚地把那个自己展现在江流璟面前。

江流璟防备就防备吧,至少不是被他亲手伤害。

至于这一步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他都全然无法顾及。

他必须说,对着江流璟,将一切完整地说出来——

“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像看兄弟一样看待你。”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从第一个字出口开始,赤就恐惧得想要扯掉自己的声带。

但他还是忍住了,忍住那份涌上心头的、烈火般不断烧灼的害怕被知晓又渴望被知晓心意的绝望感。

他只久久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如同注视着一轮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悬挂在他心头的月亮。

看那少年忽然察觉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冰冷表象破碎,澄澈又美丽如镜的眼瞳里流露出骤然慌乱,向前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他继续——

但低沉决绝的话语已经先一步出口。

“我喜欢你。”

“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对不起,淼淼,我爱你。”

江流璟的手僵在空中。

脸上满是震惊与无措。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放下手。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赤敛眉,“很早,很早。”

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呢?

要追溯的话,或许已是两三年之前的事了。

赤破壳的时间不久,但顶级幻兽的心智和生理成熟得远比人类迅速。

两三年之前的春天,他迎来了第一次发情期。

那次发情期的第一个夜晚,辗转反侧烈火焚身般的难耐梦境中,一股骤然的清凉拯救了他。

如同快要渴死的旅人在沙漠中终于寻见自己的绿洲,赤在梦境中紧紧地抓住了他的甘泉。

贪婪地畅饮,死死地拥抱,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砌进对方的身体,一丝一毫都分不开才行。

而在梦境快要结束,理智取代了疯狂的时候,笼罩在对方身上的模糊白光才终于散去,赤看清了他的脸,心头大震——

“我看见了你。”赤看着江流璟,轻声道。

真奇怪,将一切破罐子破摔般说出来后,他此刻反而放松了,浑身都无所畏惧一般,那些过去压抑的死死的不敢让江流璟知道一点的秘密,此刻都能坦然诉诸于口了。

江流璟张了张口,半天才发出声音,绞尽脑汁般给了个解释:“但那或许只是因为……我和你走得最近。”

最熟悉,所以哪怕是在这种梦里出现,也是有可能的吧。

赤却无比坚决道:“不,淼淼,我清楚我自己。”

看到江流璟还是忍不住躲避不信的眼神,他干脆指了指自己身下,脸上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这东西,只有在想到你的时候,突然会变得很硬。”

“你不是之前还问过我怎么学会的吗?就是这样,练习会的。”

江流璟:“……”

江流璟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脸上流露出微微的空白和呆滞,似乎被赤摊牌后一点不装的模样给吓到了。

也确实很难不被吓到。

十分钟前,他们还是情比金坚的好兄弟。十分钟后,好兄弟告诉他其实他想上他好久了,春\/\/\/梦都已经做了两年。

江流璟出于良好的人文素养和对赤的残留情谊,才没有当场骂街后转身离开。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赤却仍不打算放过他。

高大的青年气息灼灼地站在他身前,身躯投落的阴影能将跪坐着的少年整个覆盖。

但他却忽然蹲了下来,降低了浑身的压迫感,将目光放到能与江流璟平视的位置,认真地注视他,等待一个最终答案。

他已经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交出了自己的底牌,将自己放在一个任由江流璟审判的位置。

是接受也好,是拒绝也罢。

赤目光定定,心想,只要是江流璟给出的答案,他都接受。

他唯一的诉求仅有,必须是江流璟本人给出的答案。

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发表的意见,赤都不会接受。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赤的气息靠得不远不近,平时江流璟能随意大大方方亲近地靠过去,此时却如坐针毡。

他也不知道赤在急些什么,刚刚才给他一个巨大surprise,现在就要他立刻给回答,他怎么可能给得出来?

江流璟低着头不敢看赤,咬住下唇瓣心里烦躁得紧,白玉似的耳朵尖尖泛起一抹羞恼薄红。

“好。”赤对此答应得很大方。

江流璟一直低着头,所以看不到青年的唇角始终上扬,哪怕没得到答案也很高兴。

对赤来说,今天坦白这一切,却没有被江流璟当场厌恶地说一声“滚开”,已经是一场大胜利。

更何况,赤看着江流璟泛红的脸庞和耳尖,眸色渐渐深浓。

如果不是他感知错误的话,淼淼……似乎对他也没那么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