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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地吃了个饭,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刚刚毕业,最近这两天还要在学校里拍拍毕业照,好歹四年同学一场,大家一起吃吃饭,聚聚会,再和老师同学好好分别一下,也许以后再见面就难了,所以大部分人还没有回家。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刚推开宿舍门,就看见老秦腾的一下子冲过来,像看珍奇物种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还不时摸摸我的手臂后背之类的。我被他看得发毛,也没顾得上宿舍里有没有别人,啪地给了他胸口一拳,然后脱下学士服,顺手扔到椅子上,问道:

“你又犯病了是吧,瞎看什么呢?”

“看看你少什么零部件儿了没有。”

“莫名其妙。”我觉得老秦肯定又是要准备调侃我一番,没继续接茬,翻了翻我的书桌,然后问道,“对了,甄尹他们人呢,跑什么地儿潇洒去了?另外我的毕业证什么的呢,怎么没有啊,你帮我拿了没?”话音未落,本来正在动手动脚的老秦突然安静下来,倚在桌子旁边,悠悠的说道:

“先甭管他们了,你的证书我拿是拿了,不过被截胡了。”

“谁啊?这么大胆儿敢劫贾某人的东西?”

“你猜猜?”

看着他一脸的坏笑,不紧不慢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正打算给他来一发正义制裁,突然一个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你不会把我昨天翘了毕业典礼出去上网的事儿告诉薛某人了吧?”

“bingo!”

我怔了一下,心里翻江倒海了片刻,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八度骂道:

“你丫的坑老子啊,你咋能让她知道呢?”

老秦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

“先说好,不是哥们儿不帮你啊。毕业典礼一结束,薛大人就冲过来问我你去哪了。看她那架势,我真怕扯个谎就被她给撕了,只能是指了指东边,不过我可没说你去干嘛了啊。结果这位大人直接从我手里抢了你的证书,转头给了我留下一个让人血脉喷张的背影,还说让你回来去她那儿报道。哎,兄弟我是真没辙啊,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得了,兔儿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这小子终究是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我也顾不上累不累的了,赶紧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有十几个薛某人的未接电话了,这才想起来昨天打游戏根本没看手机。我心里咯噔一声,暗自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鼓足了勇气回拨了过去,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指了指老秦,说了句“回头我再收拾你……”就赶紧往楼下跑去。

“喂,哪位?”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平静如水,却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赶紧回复道:

“大人,是小的我啊,嘿嘿,没打扰您吧?”

“哦,是你啊,有事儿吗?”

她如此平滑的语调却正好说明了她心里头不知道琢磨什么呢。我暗叫不好,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

“大人,您拿了小的毕业证呢,得空儿了您找个地儿给我呗。”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只听到沉重的喘息声。我正要开口,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句:

“先来银杏大道,我在这边拍照呢。”

“好嘞,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马不停蹄地往银杏大道奔去。这银杏大道也算是我们学校的着名景点了,每到秋季十月份左右,顺着一整个人行道的两排都是火红的银杏树。若有秋风轻轻扫过,便有叶子如蝴蝶一样旖旎飘落,颇有一番景致。不过此刻的我倒是顾不上这盛夏时节的银杏大道和其他的林子有什么两样儿,满脑子都是等下见到她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大概10分钟,我就跑到了银杏大道。道路的两旁满满的都是毕业了的学生们在争先恐后的拍照留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好不快活。我拨开人群,伸着脖子找了半天,终于在路尾中间见到了穿着学士服的薛某人。

她伫立在人群的中央,背着前些日子她过生日时我送她的黑色双肩背包,手里拿着专业的照相机,正对着眼前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校友拍照。

“来,你们稍微往里面靠靠,” 她右手对着面前的几个毕业生向内划了划手,“我数三二一,你们一起把帽子抛到空中啊,一定要整齐。来,三!二!一!”随着咔嚓一声,她们的笑容就定格在了相机上。

“哇,薛会长,你拍的真好啊,再给我们拍几张呗。”几个女生紧凑在她的身边,开心的说着,吵着要她再拍几张。薛某人笑着答应着,目光不自觉的和我撞在了一起。我略显尴尬,只是冲她挥了挥手。她却没有理我,只是自顾地又指挥着她们摆了几个不同的姿势,继续沉浸在了叽叽喳喳的欢乐氛围中。

我自讨了个没趣,又不敢先走,只能被晾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给别人拍照。

薛凌,打小儿就是我的同班同学。那会儿的她生性要强,不仅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还是班里的班长,什么事儿都能管理的井井有条。到了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的金秋艺术节啊,体育比赛啊,只要是班级的活动,哪一个不是通过她的协调管理才能有条不紊的进行?而且还带着大家得了不少的奖项,颇有威望。

没想到等到高考结束,她却跟大伙儿说什么人各有志,愣是阴差阳错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学。虽然我们学校也好歹是211重点大学,但终归是委屈了她的分数。

到了大学,她更是光彩熠熠,不仅轻松拿下了保研名额,还是学生会的会长,课余还报了摄影班,天赋斐然,颇有照相机在手,美景美人天下我有的架势。想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搞不明白缘何偏偏和我这个中不溜的网瘾少年过不去,天天查我的上课考勤,之前还好几次把我从“蜘蛛客”提溜回来,弄得花知暖动不动拿这事儿挤兑我,今天又半路杀出来夺了我的毕业证,真真儿的是把我搞糊涂了。

不知不觉中,时间像诗人笔下的琉璃灯盏,七色的光影变幻,最后迎来了落日的红晖。太阳于是不再那么炙热,躲懒在西边的云层背后露出火红的肌理,打量着校园的人头攒动,游人渐散。道路两旁的银杏树在一阵微风过后轻轻的发出簌簌的声音,蝉鸣也似乎弱了些许。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终于,薛凌在忙碌了一整个下午之后,送走了最后一拨拍照的毕业生,银杏大道就只剩下了我和她。

目光拉近,薛凌缓缓把相机收好,如水的眼眸似有泪光点点,林叶筛下的光斑粼粼闪烁在她披肩的长发,又散在了她的脸上。她捋了下头发,缓步向我走来,红唇微启,却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瞳孔聚焦在了我的脸上。

美丽如她,我却没有更多的去欣赏。躲开了她的眼神,我轻咳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背包,笑着说道:

“薛大人,怎么不说话啊,小的特地来取毕业证呢,还不赶紧给我呀?”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问道:

“贾念,你能告诉我昨天你去哪了吗?”

“额,我昨天不是觉得毕业典礼太无聊了嘛,所以去网吧玩了会儿,嘿嘿……”

“就你自己吗?”她打断了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咳咳,就…就我自己啊…”我有点语无伦次,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目光。她冷笑了一声,把我手上的背包又抢了回去,重重地在我的胸口打了一拳,“哼,是吗?那你身上的香水味倒是我鼻子犯的罪喽?你觉得你对我说谎有意思吗!”

“大人,息怒啊,我说我说…”我看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双手抓住她的拳头,解释道,“确实不是我自己,我…我和花知暖一起玩的。”

“又是她?”薛凌似乎更生气了,把手从我的掌心中猛地抽回,“贾念,你自己说说,四年来,这个女人把你霍霍成什么样儿了?次次拉着你出去打游戏,到处浪,成天没个正形。你自己挂过多少科你心里没数吗?要不是最后勉强补考通过了,你连毕业证都要被这个女人耽误掉了,你居然还在和她玩!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整整陪她玩了四年?”她越说越激动,胸口不停地起伏,白皙的脸上也窜了一圈红晕,显然被气的不轻。我被说的无地自容,却也无法反驳,索性一言不发。

“贾念,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对自己的未来到底有什么想法,难道就陪着这个女人在网吧厮混一辈子吗?”

“我…我已经通过校招找了一家私企了,面试也通过了,两个月后就职……”

“呵呵,”她颇为不屑地摇了摇头,扶额说道,“就是那家各项福利指标全北京最低,工资到手三千来块钱的小私企是吗?”

“我感觉…还好吧…”我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继续说道,“刚出来的大学生也别要求太高吧……”

“贾念!要不是那个女人天天拉着你打游戏,你完全有能力保研或者跨专业考研,可是现在呢?”薛凌似乎更生气了,她双手叉在腰上,目光紧紧锁定着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模样。蓬头垢面,脑袋上顶了个鸡窝似的。曾经的你英气勃勃,现在呢?一脸的面黄肌瘦,黑眼圈这几年就没下去过,眼镜框都锈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去换换……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辈子到底要在女人的身上栽多少回你才甘心?”

“薛凌,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薛凌毫不示弱,指了指我的胸口,说道,“贾念,高中的时候你就因为一个莫名奇妙的女人弄得满城风雨,更可笑的是最后甚至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见到……”

“够了!”我终于听不下去了,怒目圆瞪地呵止了她。高中的那段过往就像是毒液一般,藏在了我血液的深处久久无法医去。彼时的我无法原谅周围人的冷酷,此时的我更无法原谅当时的那个她……我痛苦地扯了下头发,怒道:

“薛凌,当初的事情请你不要再说了!另外,花知暖也不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女人,我们是好朋友。”

夕阳最后的余韵即将散尽,它似乎也不愿再看到我们争吵的样子。一束光斜倚在薛凌的脸上,我分明看到了她颤动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是被我的动作惊到了,亦或是对我真的失望了。她伸出手顺着眼角向上擦了下眼泪,沉默了一瞬,便冷冷地说道:

“她是你什么人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对不起,我不想说。”我摇了摇头,斜过眼去,不再看她。

薛凌似乎也感到了疲惫,缓缓闭上了眼睛,略微颤抖的睫毛提醒着我她正在做怎样的忍耐。几秒钟过后,她默默地转身向前走去,几步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把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从背包中拿了出来,递给了我,语气竟柔和了不少,说道:

“我用文件袋包了一下,这样就不会损坏了,以后用的地方还很多,你别不小心弄脏或者弄坏了。”

我惊诧于她突然的转变,双手机械式地接过了两本证书,塑料薄膜的表面还残留着她手掌的温度。此刻,愧疚感像潮水般淹没了我,却没有一根绳索救我离开这沉重的心海。我的嘴角嚅嗫了半晌,也只蹦出了零星的几个字:

“大人,谢谢,我……”

薛凌勉强笑了笑,打断了我,问道:

“贾念,那天的事,那个叫花什么的女人,她知道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也不明白聪明如她,何以始终记不住花知暖的名字。只能轻声回答道:

“那天的事她不知道,我也没必要提起。我只想永远埋葬这段记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