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研与何安在西厢房喝粥,她们这几天都是吃的这个,别的不敢做,就怕冒出炊烟吸引来不该吸引的人。
嘟嘟他们几个孩子被叫出地洞,到西厢房放风。
等吃过饭,还要再把他们送回去。
苏研没有哪一刻这么感谢嘟嘟的好脾气。
事实上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个不太爱哭的人,除非真的有人招惹她,不然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
这个特点,在平时的时候,只是被人平平常常的夸省心。
但在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就是真的替她自己争到了活下去的几率。
饭后,苏研正抱着嘟嘟哄她睡觉。
外界突然沸反冲天。
耳力更好的何安一下子听到了其中的尖叫和喊声,原本和煦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寒风般冰冷。
他反应非常迅速的环抱住苏研和嘟嘟,然后立刻带着她们往地窖入口走去。
何大哥他们此时也反应过来,马上推着离自己近的孩子,也到了地窖入口。
这次因为有男人们的帮忙,孩子们很快就被送到地窖里。
把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位,再三确认从外面看不出异样,何安与何大哥才跟着何大伯何三叔出去。
外面的仆人显然也已经听到声音,如今正在各自的位置上待命。
和三天前夜里匆忙备战的随意安排不同,这三天,除了派人去族长家里传消息之外,他们还抽出时间特地安排了仆人们的站位以及分布。
事实上,他们这几天已经从族长嘴里听说了灾民首领王义还算仁慈。
对县里的百姓没什么恶意,也不想大开杀戒抱负什么的。
这几天也一直在努力约束手下的人,不要过分侵扰当地百姓。
可以说,若不是王义,他们县城这几天如今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那现在外面的动乱又是因为什么呢?
苏研在屋里低头不安的想。
是朝廷的援军来了,还是县尉他们又起兵反抗了?
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第二个可能性基本为零。
但苏研也不觉得是朝廷的援军到了,原因很简单,声音听着是从县里发出的。
而自从三天前,灾民占领县城之后,东西两个城门已经被王义派人把守住了。
若是朝廷援军来了,一定会先从外面打。
那个动静,他们不会听不到。
不是援军,也不是县里起兵,那会是什么呢?
苏研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苏研就不用猜了,因为困扰她的谜底揭开了。
到了下午,随着县里尖叫厮杀的声音减弱。
另一种兴奋的,快意的声音,嗷嗷叫的从四方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呢?
苏研歪头想了一下。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朝被打开笼门,得以释放天性。
因此对即将称霸的山林,发出兴奋的嚎叫声。
就像是在对这山林的其他动物宣告。
末日来了!
如果说,被灾民攻入县城后的前三天,大家是精神上备受折磨的话。
从第三天厮杀结束后,大家才是真正陷入了地狱般的痛苦。
灾民像是终于挣脱了身上的枷锁,开始向县里的百姓展现自己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一面。
苏研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勤劳质朴的百姓与穷凶极恶的土匪之间的差别,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
起码在古代是如此。
他们仿若侵入羊群的狼一般,肆意的在百姓面前展现他们的人性黑暗面。
仅仅是一个下午,苏研就听到附近好几家人房门被突然破开,然后肆意搜刮还是好的。
更甚的,苏研还听到了女子尖锐的哀叫声。
苏研一阵沉默,西厢房里的何祖母她们显然也都意识到这声音代表了什么。
内心全都沉肃下去。
外面的尖叫声还在继续,但苏研已经不忍心听了。
她甚至想跑出去,去踹去打去杀了这些人。
想质问他们,为什么几天前他们还是本分的百姓,几天后就可以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她最终只是缩在角落里,听着那声音从尖锐到最后的虚弱,最后到无声。
与此同时,男人猥琐的笑声也夹杂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终于结束,此时天也已经黑了。
但显然,那些人的狂欢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结束。
县里开始亮起一簇又一簇的火光。
如果从高处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灯,而是什么东西在剧烈的燃烧。
很多年之后,再让苏研去想这天的情形,她也只能描绘出漆黑的夜里,时不时多出的一道道光。
原本象征着富裕,只有富裕人家才会出现的火光,在这天成为了所有人的噩梦。
苏研他们家地处偏僻,但是还是有一些零星的人突然摸来。
他们也不敢声张,只能偷袭着悄悄解决了他们,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天将破晓,就在苏研她们以为快要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巷子那边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声音轻轻重重,像是一群喝醉的人在走路。
然后就这么醉着走到苏研她们家的门前,在外面哐哐哐的敲门。
何安与何大伯何三叔在门内,一动都不敢动。
听着那拳头砸到门上的声音,就像是砸到他们的心上。
一下一下,沉闷有力,让人不寒而栗。
“...开...门!给老子...开门!”
“...爷爷们要睡觉,还不赶紧好好伺候着!”
“就是...,把爷爷们伺候...嗝..开心了,说不定...爷爷还能...饶你们一命...嗝。”
外面一阵哄堂大笑,然后又传来一阵污言秽语。
何安在里面听得青筋直冒,两只手握的紧紧的,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些人一拳。
何大伯何三叔他们也紧紧抿着嘴唇,默默的加大了自己抵着门的动作。
本以为这些醉汉,闹过一阵儿,见他们不开门,没力气闹了就走了。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锲而不舍的敲了半天,最后不仅没有敲烦了放弃。
反而是越敲越暴躁,最后演变成了用脚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