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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先前总觉得自己很奇怪,生下长子的那日,她身体虚弱得厉害,甚至没力气多看上一眼。

一连休息几日后,才终于有精力去抱抱那个孩子。

软软的一团窝在怀里,还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侯夫人没等到她预想的激动,甚至心底深处觉得跟这个孩子亲近不起来,好似两人隔着层什么。

后来有了女儿,侯夫人将更多的心力放到女儿身上,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并不多。

除了因为真的分身乏术,还有就是她不想亲近这个儿子。

但她从未跟旁人提起过这些,也不想让人知道她其实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前些年送女儿出嫁后,侯夫人空闲下来,可她宁愿跟庶子庶女相处,也不想多看这个儿子一眼。

侯夫人想不通,还去过道观寺庙解惑,却迟迟没能弄明白。

直到今日,浅浅的一眼,她便解了多年的疑惑。

原来,她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

这是一种神奇的血脉力量,让她看到这个孩子,便生出亲近感,而非对盛春富的那种疏离感。

宋北杉看到走进来的妇人,默默从衣袖中抽出帕子,递了过去。

侯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帕子,心里却酸涩得不行。

这孩子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侯夫人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郭氏,当即收起悲伤,将脸上的泪水尽数擦去,又将帕子紧紧握在手中,厉声问道:“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郭氏还未开口,假世子就连忙道:“娘,您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他们是觊觎儿子的身份,仗着跟您和爹有几分相似,就上门来认亲!”

侯夫人没搭理假世子,而是望向宋北杉,“所以,你究竟是不是我儿?”

宋北杉微微张了张口,迟疑着道:“我也想弄清这些事。”

侯夫人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嬷嬷,“想法子让她给我开口!”

郭氏早就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侯夫人发话后,她便想到侯府的那些审问手段,吓得她一时没忍住,竟在厅内尿了出来。

周围的人闻到一股子骚臭味,再看到郭氏身下的一滩水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侯夫人皱了皱眉,当初她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做她儿的奶娘?

若不是她那个时候提前生产,身边暂时没有可用之人,也不会临时选人。

那个时候的郭氏跟现在的模样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单单的身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若不是五官相似,也很难认出她的身份。

嬷嬷得了吩咐,不顾郭氏已经吓尿,喝问:“说是不说?”

郭氏心里害怕,更不敢说出当年的事。

可嬷嬷命人拿来银针后,郭氏吓得将不大的眼睛瞪圆,丝毫不敢再有隐瞒,连忙求饶:“是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将两个孩子调换。念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抚养公子的份上,可否不跟我计较当年的事?”

楚嫣忍不住笑出声,引起了在场人的目光,她不慌不忙道:“尽心尽力?你口中的尽心,便是从小就打骂宋北杉,让他不停地干活,不让他识字,还不让他吃饱饭?”

郭氏眼珠子闪躲,狡辩道:“乡下家里穷,哪个孩子不是如此?就连我男人后来也饿死了,我又不是故意苛待他。相反,若不是我细心养他,如何能让他长得这么高?”

楚嫣料到郭氏还会厚着脸皮说出这些,颠倒黑白一向是郭氏擅长的,也不算意外。

楚嫣道:“都是如此?那你的另一个儿子呢,你怎么不舍得他受累,还送他去读书?可宋北杉呢,他不仅没读过书,整日干活,你还不愿意让他娶妻,想将他赚来的钱都收为己用。”

“乡下人想娶妻哪那么容易?”郭氏心里慌得厉害,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吼道,“楚嫣,你不过是我小儿子不要的和离弃妇,你对我不满,如今才故意让人误会我苛待北杉。我有没有苛待过他,要看北杉怎么说,你说的才不算!”

郭氏抬眼看向宋北杉,昔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此刻却缄默不言。

楚嫣冷冷一笑,“我是嫁过你的小儿子,但却不是他弃我,而是我弃了他。你说乡下人娶妻不容易,那为何九年前有姑娘喜欢宋北杉,你不仅极力反对,还在外诋毁那位姑娘的名声,只为搅黄这门婚事。你莫不是要说,是因为那姑娘是农女,你觉得她配不上宋北杉,才故意为之的吧?”

郭氏一时半刻哪能想到这些,胡乱点头道:“对,就是这样。一个农女而已,哪能配得上侯府公子!”

“农女配不上,你就让宋北杉拼命做工,几个月前为了还家里欠的债,还将他卖身到矿山做工。前几日矿山出事,你不在意宋北杉的死活,拿上矿山赔给你的钱,便喜滋滋地回了家,这就是你照顾宋北杉的劳心劳力?”

郭氏张了张口,半个字也说不上来。

她二十多年前将宋北杉偷走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还会有真相揭露的这一日。

侯夫人听到楚嫣所说的话,气得捂住胸口,不敢相信她的亲生儿子被郭氏这般对待。

平阳侯亦是气得涨红了脸,怒吼道:“郭氏,这位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不,不是,她在胡说八道!”

郭氏不愿意认,却又将希望放在宋北杉的身上,“北杉啊,你快说说,娘根本不是这样对你的,是不是啊?”

郭氏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宋北杉,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还能指望谁。

“楚嫣没有说谎。”宋北杉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声音不高,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剑,刺入郭氏的胸膛。

郭氏犹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侯夫人让人先将郭氏给带下去,等候发落。

至于占用世子之位,还欠下无数赌债的盛春富,当年的事他不知情,并非刻意为之,可以不跟他计较。

但,赌债是他欠下的,理应由他去还。

平阳侯闭了闭眼,跟管家吩咐道:“让赌坊的人将他带走抵债吧。”

盛春富吓得跌坐在地上,他欠了那么多钱,送去赌坊抵债,他还有命活吗?

“爹,您不能这样对我!我在您身边长大,也已经娶妻生子,您不能这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