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守舍的连叔闻言狠狠地点头,“对,要报官,让官府的人将此事查清,定不能让梨花枉死。”
那些刚才说不能报官的村民又开了口,只是这次是假装站在梨花这边。
“叔啊,梨花人都走了,总不能让仵作再折腾她。我听说那些官府的仵作,会把好端端的皮肉给划开,这不是打扰梨花死后的安宁吗?”
“是啊,官府的人来查,能不能找到真凶不知道,定会将村里弄得乌烟瘴气,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将谁家的儿郎抓出去顶罪呢。”
“胳膊拧不过大腿,到时候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咱们普通百姓要如何跟官府抗争?”
说罢,村民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傅九渊。
里正面色威严道:“好了,要不要报官梨花爹说了算。既然他说要报官,我这就让人去,你们各自回家去,别聚在这儿了。”
有里正发话,村民各自散去,唯有里正和周氏留下来。
夫妻二人一同劝梨花爹想开些。
傅九渊脚步未动,开口道:“昨晚,隔壁的阿勇去寻过我,他说连叔你家中打猎的工具坏了,让我有空去瞧瞧。我确实来过你家,但并未进院子。我见屋里没点灯,就绕到房后,听到楚暖暖跟梨花在屋里说话,便没再多留,折身回了家。”
连叔抬起泪眼看向他,苦笑道:“我昨晚去隔壁镇的亲戚家,没回来,直到今早才——”
后面的话,连叔没说出口。
想到回来后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女儿就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早知如此,他昨晚说什么都要回来。
连叔不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他的女儿,但他知道一定不会是傅九渊。
当初他在山上遇到野兽,若不是傅九渊及时出现救了他,他的命早就没了。
而且傅九渊既然说不是他,那就不是,傅九渊不会骗他。
里正轻叹口气,事关命案,他虽有直觉但不好判断,只能等着官府派人过来。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
衙役跟傅九渊问过话后,又去问了阿勇和楚暖暖,两人皆是一口咬定天黑后就没出过门,早早地就睡下了。
阿勇的爹娘还为他作证,楚暖暖也有宋北忧作证。
仵作得了连叔的准许,验过梨花的尸身,确定她被人夺了清白。
从梨花脖子上的勒痕来看,她也确实是自尽。
傅九渊听仵作说完,见他并未注意到屋内的香炉,便提醒道:“香炉可看过了?”
仵作被这么一提醒,快速走到香炉旁,将香炉打开。
嗅了嗅里面残灰的味道,仵作并不能判断香炉里是何物。
“我还要带回去,给县城的大夫瞧瞧。”仵作迟疑着问,“不知可否将死者的尸身带去县衙,我和其他的仵作再细细查验。”
连叔抹去脸上的泪水,点头道:“可以,只要能将梨花的事调查清楚,什么都可以。”
衙役在梨花房中发现一件男子的里衣,应当是匆忙之下没能来得及穿上。
从衣裳的尺寸来看,衣裳的主人不可能是傅九渊。
衙役们就先将梨花的尸身和今日收集到的内容呈报唐县令,交由唐县令定夺。
同时,还叮嘱傅九渊、阿勇和楚暖暖,暂时不要离开宋家村。
还留下两名衙役,在宋家村收集村民的证词,看昨晚有没有目击证人。
衙役将消息带回到县衙后,唐县令很重视这次的案子。
虽然死者是自尽,但他已经从上峰那里得到消息,知道傅九渊的身份。
皇子牵涉其中,总要查清楚,若有冤屈,他要尽快为傅九渊洗脱冤屈。
若傅九渊当真是犯事之人,也要如实上报给赵刺史。
下晌,楚嫣回到宋家村,就听说了此事。
她去见了傅九渊,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给问明白,心里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她信任傅九渊,更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倒是楚暖暖,更有可能故意撺掇梨花勾引傅九渊,却又弄巧成拙,让旁人潜入梨花家,酿成恶果。
楚嫣刚回来不久,官府就派人来,传傅九渊、阿勇和楚暖暖,以及一些自称昨晚看到过傅九渊去梨花家的村民去县衙。
县衙升堂,允许百姓围观,楚嫣和一众宋家村的村民便站在旁边。
唐县令细细询问昨晚发生的事。
傅九渊的口供流畅清晰,也禁得起推敲。
而等到阿勇回话,唐县令便皱起眉头。
阿勇一口咬定昨晚他很早就睡了,没有去过别处,更没去找过傅九渊。
唐县令低头看向阿勇脚上的鞋,见黑色布鞋的边缘沾染着微微发红的泥土,问:“你昨日穿得可是脚上的这双鞋?”
阿勇下意识地缩了下脚,才意识到要回话。
但也只是这下意识地动作,让唐县令对他的怀疑更多了几分。
“是这鞋没错,不知草民的这双鞋有何不妥?昨晚草民很早就睡了,草民的爹娘都可以作证。”
唐县令将阿勇的爹娘传上来问话。
走上堂的是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模样比阿勇要年长许多。
唐县令问:“你们便是阿勇的父母?”
佝偻着后背的男人道:“回太爷的话,草民与妻正是。”
“看你们的年龄,应该已过花甲,阿勇只有十七岁,你们确定要在公堂上说谎吗?”
女人吓得一激灵,她身旁的男人开口:“不敢隐瞒太爷,草民与妻子成亲几十年未能生下一儿半女,便去亲戚家抱养了阿勇。不想让旁人知道阿勇不是我们夫妻所生,我们才几次三番的搬家,直到五年前搬到宋家村。”
堂下的村民交头接耳起来,其实即便是搬到宋家村,村民们也不是傻的,早就有人怀疑阿勇不是他娘亲生的,毕竟年龄差放在那。
但更多人是觉得阿勇是他爹跟外面的女人所生,没想到却是从别处抱来的。
主要是夫妻二人对阿勇一向纵容疼爱,让村民们都没想到不是亲生。
唐县令又问:“昨晚你们是几时睡下,又是几时看到阿勇睡下?”
这次开口的是老妇,“回太爷,民妇每晚会为我儿烧热水洗漱,都在天黑前将热水烧好。油灯贵,我家极少点灯,昨晚也是在天黑后不久,我一家就都睡下了。”
唐县令突然转头看向阿勇,“可否将脚上的布鞋脱下来,给本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