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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一似是笑够了,才终于停了下来,擦着眼泪叹息道:“话已说到这里,贫道也就直言了,我御灵宫禁地下方的魔兽,可以交给你,只要你能带走。但,”陈三一顿了顿,从袖摆的一角露出一只阴恻恻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离,语气诡谲的说:“要用他来换。”

鹤卿对他提出这个交易早已有所预料,缓缓摇头,温吞吐出两个字:“不行。”

陈三一放下手,又是那个谦恭的样子,略显无奈的道:“鹤卿掌门,应当不想让人知道,魔道少君藏身在你的瑶光派之中吧?”

“魔道少君?”鹤卿摊开双手一脸莫名其妙:“在何处?你有证据吗?”

“……”

鹤卿冷冷地看着陈三一嗤笑了一声:“陈道长,我话放在这里,我鹤卿若要强行进入这禁地,你门下的人,拦不住我,与其我俩硬碰硬,你还是主动让我进去为好。你我都很清楚你御灵宫能走到如今这一步的缘由,若你想将我拖下水鱼死网破,只怕你御灵宫从此都无法再在仙门立足。”

鹤卿的话准确无误的扎中了陈三一的心——

想他御灵宫开宗立派数千年,就因是赶尸道人起家,便直至今日都被仙门视作不入流的小门小派,这是每一任掌门心中之痛,而作为被称作御灵宫悟性第一人的陈三一,就更是不甘心,他不愿伏低做小被灵山上的五大仙门踩在脚底下,御灵宫要受人香火,被人供奉,就一定要争做第一!

无奈,通过那魔兽学来的御灵之术已到瓶颈,他必须要再寻找新的机缘,而这个魔道少君,便是御灵宫称霸仙门的最好工具!

若魔道少君的修为都是受魔神感召后被传授的传闻是真的,只要有了少君在手,要学到多少上古术法都不在话下……

想到御灵宫一直以来饱受的窝囊气,想到自己多年的筹谋,陈三一紧咬后牙额上青筋暴起,盛怒之下却又奈何鹤卿不得。

鹤卿并不打算逼得狗急跳墙,缓和了语气说:“那魔兽上的封印,御灵宫要完全破开几乎不可能,它的价值想必也已被御灵宫榨干,其余的封印若未破,你们也无法通过魔兽进行感知,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陈三一嘴角隐隐颤抖,像是想在极怒中扯出一个笑来,却办不到。

鹤卿微微颔首:“今夜,我会亲自前来,告辞。”

望着鹤卿离开的背影,陈三一恨不得能咬碎了一口牙,他抬了抬手,招来暗处的一只行尸:“去,将那顾长念,给我请过来。”

行尸僵硬的弯了腰,又以极其敏捷的速度跳进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鹤卿与陆离并肩走在林间小道上,空气虽然湿热,但正巧他二人的体质都偏凉,不仅没有觉得闷热,反而是觉得十分舒适。

陆离噙着笑说:“师父果真是天生做强盗的料,强取豪夺,还要主人家主动开门迎接。”

鹤卿揣着手慢悠悠的走着,咂嘴道:“你当那禁地是好闯的?能不受伤,我又何必冒险?”

陆离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既然师父不愿冒险,又何必抢着来办这件事?”

昨夜鹤卿告诉他,自己会帮他将那只魔兽取回来,过程中不劳烦他出手,谈判也好,交易也罢,绝不会触及到他的的利益。陆离虽不解鹤卿这样做的意图,却也乐得见鹤卿替他出手。

可话音刚落,身侧的鹤卿倏地停驻下来,陆离见状也慢了脚步,回身狐疑的看她:“怎的?”

鹤卿站在原地沉默着,似是思量再三后,才温吞的说:“因为这是我最后替你办的一件事。”

陆离目光微冷,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鹤卿低着头,无意识的用脚尖摩擦着石砖上的青苔,讷讷道:“陆离,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之间的合作,便结束了吧。”

这话来得太突然了,陆离微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展颜一笑:“我以为,前宵我已说得很明白。”

鹤卿摇了摇头,说:“所以,才要如此。你会给我带来麻烦,陆离。”

一直以来,鹤卿都不能认同这个世界的真实性,自然也不能将这个世界里的人当做真实存在的人,鹤卿深信,一旦她把自己的精神彻底融入这个世界,自己便会被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所伤害。

她必须要坚定一个中心思想:对她形成阻碍的,是绊脚石,对她有利的,是工具,仅此而已。

一如陆离。

陆离的未来是可预见的,他只是一个反派,与带有男主光环的顾长念对上,下场必然只有凄惨可言,与陆离的牵绊越深,鹤卿就会越危险。

可是,在顾长念带来的危机解除后,鹤卿忽然意识到,陆离于她而言,是特别的,他是鹤卿自穿书以来,唯一一个会让她忘记对方是纸片人的存在。

偏偏,他还愈发喜欢撩拨她,那句“你猜错了”,在鹤卿看来,几乎等同于一种令人心动的暗示,又偏偏,即使她明知他是故意的,却也仍旧忍不住受他撩拨。

陆离的这份特别,于鹤卿而言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必须要到此为止了,她不能放任自己明知前面是个坑,还一股脑的往里踩。

“麻烦?”陆离仔细咂摸着这两个字,发出一声轻笑:“麻烦……”

鹤卿不去看陆离的脸色,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不能被轻易推翻,陆离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已经在脑海中预想多遍,接下来就是按照剧本往下念台词就好。

但,陆离却说:“你既已将我视作了麻烦,那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这件事我自己也可以。”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温和,极尽包容。

鹤卿心脏猛地被攥紧,下意识的抬眼看他,却见他只是笑着伸出手:“走吧,回去了。”

真该死啊,我真该死啊!

鹤卿望着陆离递来的手,抿紧了唇拼命给自己洗脑:不能信,这货就是故意让人心软的!

可哪怕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也按不住自己心中疯涨的内疚,只能避开了陆离的视线,与他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