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也自延禧宫而来,临时围起来的产房很快就有宫人来来往往的送进热水、端出血水,乌雅答应在稳婆的指导下,开始用力,她本也是生产过的人,知道如何保存体力。
半个时辰后,皇上来了,他看了一眼在地上跪着的三人,又受了其他妃嫔的礼,才问起妤婉:“乌雅答应生产顺利吗?”
康熙帝本是在和大臣议事,结束后听到梁九功的禀告立刻就来了,若是这个孩子是个男孩且平安降生,那他便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西域毒药伤害过的皇子,他问过太医,太医也无法认定那西域之毒没有什么后遗症,他是天子,他需要健康的皇子。
妤婉如实答道:“稳婆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乌雅答应算是有经验的,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
产房里,乌雅答应嘴里咬着毛巾,孩子虽然入盆了,却不是头位。
若是脚位,或许难生,可这个孩子还没足月并不算大,也是有希望平安出生的,可是刚才稳婆探查才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是横着的,若是乌雅答应的胎位再不转动,那先出来的就是孩子的手臂,这是不可能母子均安的。
所以此时不仅是乌雅答应满头大汗,几个稳婆也坐立难安,额头浮出薄汗,其中最有经验的那个正在乌雅答应的肚子上稍稍用力抚动,希望能改变乌雅答应腹中皇嗣的体位。
皇上来了半刻钟,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像其他嫔妃生产时的哭喊都没听到,康熙帝一度以为乌雅答应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担忧但无可奈何之际,他只得转移注意力,打算处置了这几个对皇嗣下手的毒妇。
地上跪着的宜常在、显常在和万琉哈常在的腿已经麻木了,但她们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抬头看向皇上或是皇后,只能一直跪着等着,她们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希望乌雅答应顺利且快速的将皇嗣生下来。
“是谁动的手?”
皇上的声音忽而从三人头顶传出,三人皆是一惊,随后还想求饶,博一个法不责众,却又被康熙帝一句话吓得憋了回去。
“对皇嗣下手,杖毙。”
三人立刻慌了神,一时间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纷纷为自己辩解。
宜常在:“皇上,且没有对皇嗣下手,妾也从没想过要害乌雅答应啊。”
显常在:“皇上,不是妾,妾并未动手,妾从未碰过乌雅答应,她摔倒与妾无关啊。”
万琉哈常在:“皇上,是显常在和宜常在,显常在看不惯乌雅答应有孕,出言讥讽,甚至辱骂乌雅答应是下贱坯子,还说乌雅答应晦气即便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就算是生下来也不一定是阿哥,若是只得个公主,等于白白浪费时间,这才气的乌雅答应回了句嘴,随后宜常在就掌掴了乌雅答应,说她以下犯上,郭络罗贵人相护,宜常在却说自己身份贵重,让郭络罗贵人不要多管闲事,方才宜常在并非是推了乌雅答应一人,而是同时推了郭络罗贵人和乌雅答应,她们二人都摔倒了,乌雅答应有孕身子重迟迟起不来,宜常在还说,还说……”
万琉哈常在一席话惊呆了众人,倒不是她说出的事情有多骇人听闻,她们早已猜出了事情的因果,她们只是惊讶这万琉哈常在原来这么会说话,甚至还拿捏住了语气,如今用一副害怕却不敢隐瞒的神情语态,将皇上勾的疑惑不解。
“她还说了什么?”
康熙帝面色十分不好看,果然顺着万琉哈常在的话问道。
万琉哈常在叩首道:“宜常在还说,乌雅答应摔了这一下,若是孩子没了,还该感谢她,至少这孩子还没出生,不会像从前的四皇子一样,虽然生了出来,却活不了几日,晦气的很。”
“大胆!”
康熙帝震怒,将手中佛珠直接扔向了宜常在,宜常在早已吓个半死。
从坤宁宫出来时,她只看到了她们这几人,并未见到皇后和僖妃,哪里知道会被瞧个正着,她不过是想吓一吓乌雅答应,也威慑一下郭络罗贵人和万琉哈常在这两个新人,她甚至不知晓侍妾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她嗫嚅了半天,开口却只能说出:“皇上您别信她,她血口喷人的,她只是想吸引您的注意,不是这样的......”
可她说了半天,宛如被吓疯了,却说不出一句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话,康熙帝瞧着心烦,宜常在不安分,她的父亲也不安分,他本就要对孙家出手,如今正好提上议程,他正打算出口让人将宜常在打入冷宫,众人忽地就闻见了一股异味。
显常在一直低着头,她深怕皇上迁怒了她,故而只敢藏匿与宜常在身后,此时清晰的看见了自宜常在两股之间流出淡黄色的液体,宜常在竟然被吓尿了!
其他人没一会也注意到了,宜常在自己也察觉到了。
她痛哭不已,不知是为了性命,还是体面。
康熙帝嫌恶的说道:“来人,将庶人孙氏押入冷宫。”
虽然没有当场要了她的命,可谁不知道,冷宫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从前有一个方庶人,不过是入了冷宫半月,就死于非命,尸首上斑驳伤痕让人心惊,小太监们草草的将她尸首裹了扔去乱葬岗时还发现她的衣裳早已破烂不堪,而下体赤裸,肿胀难辨,显然是生前被活活凌虐致死,若是猜的没错,便是冷宫边上那四执库的太监们所为。
只不过一个庶人,即便曾是皇上的妃嫔,如今也不值当为了还她清白与四执库的太监作对,且宫中的太监们,多数也都是需要发泄欲望的,宫中有罪的宫女乃至这等不被母家重视的庶人妃嫔,往往都他们排解欲望的对象。
宜常在与那方庶人是同日进的宫,对她的遭遇也有所耳闻,如今却轮到了她自己,她绝望的抬起头,望向皇上,问道:“皇上,妾只是想要您多看妾一眼,妾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您赐予妾宜字做为封号,妾原以为是您觉的妾宜室宜家,是想要妾能安居顺意......”
康熙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的封号乃是内务府拟的,如今看来你当真与这个字十分不相配。”
宜常在面上泪如雨下,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曾经的痴傻和往后的凄惨。
半晌,她仍旧不认命,想要说些什么,这时产房内却忽然传出了一声婴儿啼哭。
众人纷纷往产房的方向看去,忽视了还在地上跪着的三人。
稳婆出来时,怀里是一个厚重的襁褓,她抱着孩子来到皇上和皇后身边,用手托住怀中的襁褓,带着喜气恭贺道:“恭喜皇上,答应小主平安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公主。”
听到只是公主众人松了一口气,是公主总好过于是阿哥,且生产过程如此揪心,能平安便是最好。
尤其是跪在地上的三人,似乎看到了更多的活路。
妤婉也立刻恭喜皇上再得一女,康熙帝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是个健康的孩子,他也稍稍舒展了眉头。
可随后竹息从里头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皇上!不好了,我家小主出了好多血!”
在场有不少嫔妃是曾生育过的,自然知道产后出血不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在竹息身后又出来了一个稳婆,她立刻跪地请命:“皇上,乌雅答应有血崩之兆,民妇无能,请皇上让太医进去诊治。”
两个太医很快进了产房,产房里有厚重的帷幔将乌雅答应围在其间,其中一个太医上前去摸脉,很快便发现乌雅答应正是血崩。
乌雅答应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下已经浸湿了一大片,那都是她的血,她此时渐渐的有些头晕眼花,可她察觉到太医已经进来为自己诊治,便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睡过去。
许多稳固元气补充气血的药材都用上了,太医院更是取出了一棵十分罕见的野山参来给乌雅答应吊住精气,可刚刚生产过的产妇,本就耗费心力颇多,此时凝血功能也差,古代又没有输血这一选择,乌雅答应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妤婉在外间听到乌雅答应血崩之时便知晓她命不久矣,此时在大清能救她的只有自己,没有什么中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止血并恢复它体内失去的血源。
可妤婉并不打算用系统里的丹药救她,不害世界位面里的人已经是她的极限,何必犯险多此一举。
生产之时遭遇这等不测并不常见,但这也算是她的命数,只是乌雅答应身子一向很好,若非有宜常在等人闹的这一出,她大概会足月平安生产,因此和她关系颇为融洽,又同处一宫的郭络罗贵人此时心中十分难受。
她并不知晓乌雅答应从前做过什么事,他只觉得自己入了延禧宫后,与乌雅答应时常碰面,只看得出她是一个即将为人母且十分期待腹中胎儿的额娘。
可如今那刚出生的小公主还在一旁啼哭,里面的乌雅答应却已经晕了过去,只怕连再醒来看小公主一眼都做不到,郭络罗贵人立刻眼睛泛红跪下请命道:“皇上,乌雅答应如今福祸难料,小公主也因早产稍带孱弱,请皇上为乌雅答应和小公主做主,严惩孙庶人、显常在和万琉哈常在!”
心如死灰的孙庶人并无什么反应,于她而言只不过就是一个死,乌雅答应命悬一线,若是此番也死了,她在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伴。
可显常在和万琉哈常在却惊的睁大了眼睛,她二人立刻将不敢抬起的头抬了起来,已经装不了隐形人了,可她们却不想像孙树人一样被打入冷宫,于是二人开始在皇上面前为自己求情。
显常在更是直接往前扑去,跪趴在康熙帝的衣袍边,也开始学着万琉哈常在将所有责任都往孙庶人身上推。
“皇上,妾不敢违抗孙庶人,才多说了两句,且若是知道这会害了乌雅妹妹,妾绝不会这么做的啊,皇上!”
这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坐实了三人欺凌乌雅答应一事,万琉哈常在便更聪明些,绝口不提自己参与了,只表述自己对乌雅答应的同情和对孙庶人的不赞同,且她本来也没做什么,只是陪在孙庶人和显常在身边做做样子。
她从来都瞧不上这个怀了孕的答应,要说找不痛快,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郭络罗贵人的不痛快,她仗着家世一入宫就是贵人,高自己一级,入金更是新人里唯一一个承宠的,眼看着皇上对她越来越宠爱,万琉哈常在才生出了一些心急。
康熙帝一脚甩开显常在,显常在从前不过是慧妃身边的宫女,他念她生育过皇嗣才略微厚待于她,让她做个常在,却没想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至于万琉哈常在,万琉哈氏还算得力,她也算得上聪明,暂时便不能直接处置了。
康熙帝还未开口宣判二人的处罚,里头的太医忽然跑了出来跪在面前,面上带着悲戚说道:“皇上,微臣已然尽力了,乌雅小主怕是回天乏术了。”
因用了许多人参吊气,此时乌雅答应已经醒了,身下俨然是血泊,可她仍旧鼓着最后一口气,只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
竹息连忙去求皇上,最终从皇上身边宫女的手中接过了七公主抱去了乌雅答应身边。
乌雅答应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她的儿子赛音察浑曾不被她期待,后来赛音察浑夭折她才幡然醒悟,皇后才是天道的宠儿,她如何去谋取地位权力或是帝王的宠爱,都比不过皇后,她不该那么愚蠢的再去谋取那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出来,二人安宁的度过一生。
可或许是她从前做的孽反噬到自己身上了,她与孩子又像上一次一样,要天人永隔了。
“是阿哥还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