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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苏培盛传旨,圣上开恩允许落雪提前出宫后,澹泊宁静的众人今日便格外安静。

内殿梳妆台前,落雪动作轻柔又细致的为安陵容挽好最后一缕秀发,然后又为她装饰上她从前不喜的华丽珠翠和宝簪步摇等物。

安陵容眼见她将自己装扮的越发华贵奢靡,却难得的没有出声去阻止。

“奴婢早知娘娘姿容绝世。”

待为安陵容戴上一副色泽莹润的红宝石耳坠后,落雪望着镜中艳丽无匹恍若神妃仙子一般的安陵容,轻笑道。

“红颜枯骨,不过全是虚妄罢了。但你若喜欢,我今日便如此装扮就是。”安陵容温声道。

“娘娘,奴婢喜欢您这般华贵无匹的样子,虽是令您沾染了些人间的烟火俗气,但却叫奴婢觉得离您更近了些。”落雪边说着,边轻轻为她戴上一副金镶玉镂金莲纹比目护甲。

安陵容平日不常关注自己的容貌,今日因着落雪之故,才有闲暇细细观摩镜中自己,然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生的自己似乎连面相都有些变了。

变得那般娴静从容,好似一尊看似慈悲却不带丝毫真实情绪的玉石雕塑。

安陵容微微侧首,将目光从镜中陌生的自己身上移开时,才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落雪已经郑重的跪拜在了她脚边。

“娘娘,奴婢这就去了。您莫要出去送我,奴婢怕自己会舍不得。”

……

今日弘昼在荷塘边等了安陵容半日,都不见她出来垂钓,原本兴致高昂的他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落寞而回。

无精打采的晃到弘历居所时,惊的弘历还以为他是又被皇阿玛严厉申饬敲打了一番呢。

“你一向心大,如何今次被皇阿玛申饬了,就做出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书房中,弘历实在是受不了弘昼的颓丧样子了,不由放下书,关心的询问了句。

弘昼上半身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他身旁的桌案上,有气无力道:“四哥觉得我是因为被皇阿玛申饬才这样的吗?”

“不然呢?”弘历觑他一眼道。

“皇阿玛是皇阿玛,我弘昼是我弘昼,我才不要因为皇阿玛不喜欢我弘昼而闷闷不乐呢。”

“那你是因为什么?”

弘昼将后脑勺展示给他四哥后,才闷声道:“安娘娘不睬我了。”

“安娘娘不睬你了?”弘历大奇,“安娘娘不是一向好性子么,怎的忽然就不睬你了,你做了什么?”

“我哪知道啊?今日老大一早我就去荷塘边等她,但等到快晌午了,也不见她来。从前她不来一定会托一个小太监来告知我事忙,可今日,可今日她就只叫我一人在那儿空等着……四哥,我做错了什么啊?!无论我弘昼做错了什么,安娘娘总得告诉我,我才好改啊!连皇阿玛申饬我时都知道先点出我顽劣,才骂人呢!可安娘娘她凭什么就这样连我状子都不看,直接给我下判书啊!这不是昏官吗?”

弘昼的声音又闷又委屈,初时还顾忌着自己男子汉的脸面,扭给了他四哥一个后脑勺,后来实在气不过,就直接转过了头质问他四哥。

弘历拿着书卷扶了扶额,“你若委屈,直接去找安娘娘问一声不就好了,在这里瞎猜顶个什么事儿啊。万一她是病糊涂了,才忘了叫人给你传信儿呢?我听说妇人怀孕时最容易有个头疼脑热的。”

“啊?安娘娘病了?这,她住哪儿啊?四哥,我可不可以去探望她一下啊?不行不行,万一是恼我了也说不定,毕竟我之前就对安娘娘挺无礼的,四哥,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探望一下安娘娘吧?四哥~四哥~~”

勤政殿,皇帝方下了朝,便见苏培盛在一旁急慌慌的,“什么事?如此着急忙慌的?”皇帝不悦的斥责了一句。

“回皇上,小栋子来回说,今日安嫔娘娘兴致缺缺,饮食饭量减至半数,连去荷塘边垂钓都没有兴致了。”苏培盛道。

“为何?”

“好似是因为落雪姑娘的忽然离宫而恍惚,方才还听小栋子说,往日不去荷塘边垂钓时,都会提前叫他通知五阿哥,今日却连这事儿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弘昼在荷塘边空等了一上午,是何反应?是恼羞成怒,又不去洞天深处跟着师傅们学习了?还是砸了东西在园子里胡乱的发脾气?”皇帝忽然有些好奇这刚有了点浪子回头味儿的第五子反应。

“回皇上,那倒没有。五阿哥只是疑心是安嫔娘娘烦了他,因此正在四阿哥那儿委屈呢。”

“呵。竟也有人能叫他这混不吝的臭小子在乎了?!往昔朕费了多少唇舌,也不见他迷途知返,如今才跟着安嫔听了几天故事,就这般受调教了?”

“奴才觉着是好事呢,五阿哥最近痴迷兵书兵略的紧,保不准将来便会如年大将军一般驰骋沙场、战无不胜呢!”苏培盛见皇帝神情微悦,不由恭维一句道。

“他,还差得远呢!”皇帝故作不屑道,说着又道:“不过总算没有辜负安嫔对他的一番谆谆善诱。”

苏培盛见圣心正悦,忙趁机试探道,“那皇上,落雪姑娘,要不要奴才再派人去追回来?”

皇帝在苏培盛的服侍下,换了常服,才道:“不必追了,终归是个无用的,安嫔难受一时,总比朕以后后悔一辈子要强。看安嫔最近对什么感兴趣,再找个新人找机会塞进她宫里就是。对了,皇后那边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吧。”

“回皇上,奴才只讲了落雪姑娘从前就求得了圣恩可以提前离宫,前些日子侍奉安嫔娘娘,原就只是为了给安嫔娘娘稳固旧疾之用,如今安嫔娘娘身子好了,落雪姑娘便又重提了出宫。皇后娘娘只以为是落雪姑娘不耐澹泊宁静的清苦日子,这才一味的求着离宫。”

“嗯。”皇帝闻言不置可否的嗯了声。

澹泊宁静,安陵容仍是盛装,落雪已经离去很久了,她也依然没有叫宝娟宝鹊拆卸宝簪珠翠的意思。

本也没有什么能为落雪做的,既然落雪说喜欢她这般打扮,那今日为她盛装粉墨一番,也算全了这场主仆缘份吧。安陵容视线凝滞在一页古籍上,幽幽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