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七赶紧跑到林家搬救兵,林杰刚好在家书房里写毛笔字,听说林蝉衣有校活动,今天她不在家。
一向深居简出的林杰父亲,陆三七的二爷正在院子里打太极。
林家的二爷跟陆家并没有亲戚关系,但陆三七的爷爷跟二爷是胜似亲兄弟的结拜兄弟。
六十年前,北方人林二爷因为家乡饥荒和一些政治原因,一人逃到了南方,途径陆家村的林二爷当年还是个小伙,他卖了身上唯一一块值钱的手表,花了一百多块钱找到地头蛇,半夜偷摸着登上船老大挤满偷渡客的橡皮艇,准备去港城。
渡海时被港府警方巡逻船发现,一路驱赶,橡皮艇在激流中侧翻了,林二爷在海里抓着一个破箱子在海上漂流,第二天打渔的陆三七爷爷路过海边沙滩,爷爷救起昏迷不醒的二爷,从此收留在家中。
爷爷帮助林二爷在陆家村要了宅基地,建了土坯房,扎了根,帮助他谋了一份乡村小学教师的差事,还将远房表妹给他做媒。
几十年爷爷跟林二爷相互帮助扶持,两家交情日益深厚。
身在异乡的林二爷在陆家村安家就业,还娶了老婆,生了林杰,二爷一直很感激陆爷爷的照顾,主动提出与陆爷爷结拜为异姓兄弟。
陆爷爷年长林二爷三岁,陆爷爷去世时一直放心不下年轻时候离异独居的幼子陆国峰,临终前恳请二爷对陆国峰加以督促,避免这个暴躁汉做出什么出格的蠢事。
要说陆国峰最怕的人,除了死去的父亲,远嫁到省外的家姐,剩下就是林二爷。
陆三七搀扶着打完太极微微出汗的二爷,他说了陆国峰因为不能献血摔手机的恶劣行为。
须眉雪白的光头二爷原本慈祥的面容瞬间脸色一扳,生气地将手里拐杖狠狠敲击了几下花岗岩地砖面。
“阿峰咋回事?昨晚你不是去找他喝茶么?”二爷将书房的林杰叫来问话。
苦笑着的林杰当着陆三七,老父亲的面将来龙去脉一番讲述,背着手的二爷沉思一番。
“阿七扶二爷过去一趟,瞧瞧,看你爹发什么疯。”
两家就隔条马路,门对门,三人来到陆家,家里多了三个人。
脸红脖子粗的陆国峰气喘吁吁,正靠着墙抽闷烟。
而衣领凌乱,尴尬龟缩电视机柜一旁的是村书记,陆雄。
在院子搂着土狗脖子,捂着狗嘴不许它出声的是苏沐沐。
还有客厅里拿着扫帚忙着收拾地面烟灰缸碎渣渣的王桂花。
得了,陆三七一瞧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雄肯定是一大早跑过来亲自给犟驴陆国峰劝说,劝说不成把老爹搞恼了,老爹就生气地扯着可怜村书记的衬衫领怒骂,陆老爹还不解气,顺手摔了茶几上的烟灰缸。
二楼看动画片的苏沐沐听到一楼大动静,她下来偷偷一瞧赶紧跑去农贸市场搬救兵。
王桂花听到牛脾气老陆跟村书记吵架,她赶忙放下早餐摊子的生意跑回了陆家,王桂花好不容易劝架分开两人,她找了扫帚收拾残局。
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刚发生在陆三七跑去林家找二爷的短短十来分钟。
陆三七喝斥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黄狗滚一边去,没点卵用。
陆老爹一生气,它比谁都怂。
三七凑到苏沐沐身边悄声问了问。
苏沐沐简单说了一下经过,果然如此。
陆三七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自己的现场推理能力还真不错。
除了判断苏沐沐在二楼看美食纪录片而不是动画片有些失误外,这十来分钟陆家的精彩经过基本吻合。
二爷拄着拐杖,迈进了客厅,在陆三七的搀扶下端坐在沙发主位上。
“二……二叔,您老怎么突然来了。”
正抽着闷烟的陆国峰赶紧把烟给灭了,一副恭敬地样子上跟前向二爷问候。
二爷冷冷看了脖子通红的陆国峰一眼,很不满地冷哼一下,声音洪亮开了腔。
“哼!国峰你小子可能耐了?我大哥走了没几年,你以为陆家是你当家做主就能上房揭瓦了?你牛逼大了还有脸喊二叔?我可当不了你的二叔!”
二爷一番训斥,说激动了气得咳嗽几声。吓得陆国峰赶忙给他拍后背顺气。
“二叔,阿峰就想献血,这点小破事怎么会惊动您老人家亲自出马?”
陆国峰瞥了一眼陆三七,翻了翻白眼,小声嘀咕“打小报告,看我晚点怎么收拾你!臭小子!”
“当我耳背?还不服气?如果你还当我是二叔,现在就在墙上的遗像前给我跪下!”
林二爷狠狠杵了杵拐杖,敲得地面梆邦响。
一向温和的林二爷很少发火,他一喝斥,吓得旁边的林杰都一哆嗦。
“跪下!”
二爷压着嗓子,很威严地又怒斥一声。
正想腆着笑脸跟林二爷忽悠一番,二叔真怒了。
陆国峰下意识对着父亲遗像给跪了下来。
“呸!不孝子孙!今天你就当大哥的遗像做检讨,自个抽烟喝酒当神仙时候怎么不后悔了?现在充大头献不了血,耽误了你献爱心啊,你就对别人瞪眼睛上脸色,能耐啊你,陆国峰啊,全世界就你有爱心爱显摆,摆明了,高血压是陆雄,是医生硬给你患上了!你找他们撒气!”
林二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干咳了几声,陆国峰像个孙子一样,低着头跪在父亲遗像前不敢吭声,他生怕惹恼了二叔,万一他气出什么毛病,陆国峰可是天大的罪人。
“爸,我错了。”
陆国峰朝遗像猛磕了三个头,别过身又朝林二爷磕了三个头。
“没卵用,陆国峰你的老婆跑了,你就一蹶不振了,你就是窝囊废!整天抽烟喝酒算什么狗屁玩意!你给二叔好好听着,从今往后开始戒烟戒酒,等你高血压降下来,自然不用吃药,大把医院拉你去抽血,你小子不是爱逞能,到时一次捐够1000毫升没人拦着你!”
“哦,可今年不献血,心里难受,二叔。”汉子可怜兮兮说着,瓮声瓮气的越发小声。
陆三七第一次看到一向强势的陆国峰在长辈面前被训成孙子,他忍不住笑意都快成翘嘴了。
“你今年戒烟戒酒,慢性病好了,往后几十年不是能献更多血?别给二叔讨价还价!”
林二爷喊来一旁不敢出声的林杰。
“林杰,我老了,平时没太多精力管你们后辈的事,你两小子都是四十好几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陆国峰为了一个寡情薄意的婆娘要生要死几十年,整日抽烟喝酒地耍,身体能扛得住?是不是想比我老头先走在前面?你做兄弟也不劝劝!明年他高血压要是没降下来没法献血,那就是你没监督好他戒烟戒酒!林杰你就滚出林家去!有多远滚多远,就当我没你这个儿子。”
林二爷把无辜的林杰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
陆国峰很是惭愧地偷偷瞄了一眼看着欲哭无泪的林杰。
二爷高,玩道德绑架?林兄弟可被无辜中枪了。
最怕欠人情的陆国峰赶紧朝林二爷拍胸脯保证。
“二叔,我保证积极戒烟戒酒!明年献血不达标,我自己直接在祠堂前大石碑撞死,跟林杰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保证够猛,相信好面子的陆国峰是很有机会做到的,毕竟当过兵的铁汉吹的牛皮再怎么响亮,那也是要拿命去完成。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陆三七替爹献血。今年献血就换我陆三七光荣地上吧。”
陆三七挺了挺胸膛,宛如救世主一般站在跪地陆老爹身前,挑起大梁。
陆三七也不想陆国峰那么惨,全家把他搞得跟批斗会一样。
旁边的陆雄听到陆三七的好建议,顿时频频点头,激动地附和说:“对对对!三七叔建议很好,我现在就拉他去献血,国峰叔公今年的献血心意就到了。”
陆国峰听了也表示可行。
林二爷满意地朝陆三七点头,伸出手臂让林杰扶他回去,拍拍屁股临走前,林二爷给点头哈腰的陆国峰撂下一句话。
“国峰,你好自为之,二爷走得早,老头子可不想下去以后在大哥面前说你小子混成了这个熊样……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