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以为秋凛会在数招之内落败。
包括秋凛自己,也这么认为。
毕竟,按照第一场的表现,也就是她对战楼一弦那场,也就相互比拼了几十招,便展露败相。
从第一招开始,秋凛便被紧紧压制。
楼一弦剑法精妙,配合灵活诡异的身法,步步紧逼,连续使出杀招,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最终长剑被挑飞,一剑直指咽喉。
秋凛无奈,只能认输。
而柳小满,在围猎场上展示出的实力,比起楼一弦来说,高出不知道多少。
所以,一帮世家子弟,甚至悄悄在台下开设赌局,赌秋凛会在十招,还是二十招之内,就会弃剑认输。
可谁又猜得到,现在的身躯虽还是柳小满,但是内心已经换成了江芷棠。
她对修行一向不用心。
现在的这具身躯,法术技能全满,寒冰术、防御术、御风术等就不消说了。
单说剑术,柳家的朝露剑法,天下无双,尽人皆知。
可她一点也不会使用。
就像是一个一贫如洗的孩子,忽然间得到了万贯家财,却不知道怎么花一样。
烈日炎炎,碧空如洗。
在得知第二场比拼的对象,是柳小满的时候,秋凛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
性格坚韧且自尊心极强的她,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念头。
在上心之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于是,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坚持挺过整整二十回合。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双双登上朱雀演武台时,这场激战竟持续了许久。
自午后直至夜幕降临,双方依然难分伯仲,这实在令人瞠目结舌。
秋凛此刻心情复杂至极,既惊讶又欣喜若狂。
尽管赛前,她曾提议必须竭尽全力、一较高下。
但面对如此胶着的战况,她不禁产生错觉。
以为柳小满乃是怜香惜玉,才不忍心使出全力,有意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的众多世家子弟们,大多也持有相同看法。
见状,欧阳一真不禁叹息一声:
“柳家到底想干嘛?
有了楼一弦与江芷棠,这两位出身名门的大小姐,难道还不满足?
就连秋凛姑娘,也不肯放过吗?”
坐在旁边的张可欣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回应道:
“依我之见,或许柳小满真正钟情的,正是阿凛。
至于那二位,则纯粹是因为家族利益等因素,所促成的政治联姻罢了。
完全是由家中长辈,强行安排给他的。”
张可欣也在一旁拍手称赞,
“看不出来,柳小满还挺有心的。
说不准,他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阿凛表达心意。
看看他俩,打得哪里是比赛?
分明就是借着比拼的幌子,明晃晃地撒狗粮嘛。”
张家俩姐妹顺着这个思路,越说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观战的其他人频频回头。
此时,严莺忍不住站出来,当头泼一盆冷水,
“你们俩剑术不高,胡编乱造的本领倒是挺强。
柳小满哪里是手下留情?
他根本就没用朝露剑法。
说不准,只是碰巧,拿秋凛实验新剑招罢了。”
一众世家子弟,在台下吵得火热,而台上的江芷棠,却充耳不闻。
朝露剑法,招式繁多,变化莫测。
她却几乎都忘光了。
好在,柳小满拥有极佳的视力,以及极其敏捷的身体反应能力。
在秋凛的长剑挥动上前时,江芷棠总能凭借着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来应对。
夹杂着几招雾凇剑法,还有江家的回风剑。
她还能勉强应付。
随着夜色的深沉,江芷棠心中开始有些着急。
而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秋凛,心中更急。
因为,秋凛从没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剑术比拼,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频频出错。
随着又一次斩击的落空,秋凛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
双手着地,意味着比拼落败。
用剑鞘撑着地面,秋凛缓缓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不甘心,语气中甚至带有一丝委屈,
“小满,我尽力了。”
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江芷棠心知,自己的状态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拖个一时三刻,说不准,输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江芷棠忍不住轻叹一声,
“多谢指教。”
可她的这声叹息,在秋凛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长吐了一口气,双拳握紧又放松,在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后,秋凛脸颊绯红,忽然凑近,低声道:
“小满,今晚亥时,我在西苑那棵银杏树下等你,不见不散。”
还没等江芷棠反应过来,秋凛已经翻下演武台,一溜烟跑走了。
月亮星稀,树荫斜长。
柳小满长剑横握,先使出秋凛的剑招,一边比划,一边笑着说道:
“这招‘玉板踏浪’,来势汹汹,不能硬挡。
应该用‘云山摛锦’这一招去化解。”
说完,他便又演示了一遍。
江芷棠眼前一亮,拍手笑道:
“不错,这样一来,我不用硬接,直接侧身绕到她的身后,横剑一抹,她便只能弃剑认输。”
听她说得正确,柳小满也不吝赞美之词,鼓励道:
“棠梨,你真聪明。
等你练熟这几招,秋凛就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更不能与你比拼这么多剑招。”
今天赢得侥幸,江芷棠心中感慨。
要是自己亲自上,说不定,三五招变得败下阵来。
朝露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至。
传言是柳家先祖,在感悟朝露浸润花瓣,随风拂起柳梢的意境之后所创。
讲究,“清、雅、准。”
两人一边复盘今天的比赛,一边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长剑还鞘,柳小满走上来,搂着江芷棠的腰,笑吟吟地说道:
“娘子,亥时已到,早些歇息吧。”
看着自己的脸,露出似笑非笑,有些狡黠的表情,江芷棠心中一阵恶寒。
“能不能早点教我换心术?
我再也不想,看见自己的脸,在眼前乱晃了。”
柳小满无奈地耸耸肩,回道:
“修行得一步步来嘛。
你先把剑术练熟,再学法术。”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声,江芷棠似乎想起了什么,惊道:
“亥时?好像比赛完了之后,秋凛说,会在西苑那棵银杏树下等你。”
说完,她挑了一下眉毛,问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满,你要去赴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