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腔内，鲜血汩汩直冒。
肖晨光就算戴着手套，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汹涌。
“负压吸引，快！”
话落，一根拇指粗的吸引管，插进患者腹腔。
强大的吸力，让腹腔内的积血，在极速下沉。
脚下的电机嗡嗡作响，机器在疯狂抖动，一股股暗红色血液随着吸引管，引进了负压吸引瓶中。
只是瞬息，容量三千毫升，脸盆大小的塑料瓶中，已经盛满大半。
恐怖的出血，令人咋舌。
肖晨光看着腹腔内被吸走的鲜血，虽然可惜，但也没办法。
毕竟99年，大多数手术室，还没有引进自体循环机。
这让患者体内的出血，无法再次循环到体内使用。
最关键的，通过探查，肖晨光很肯定，患者的小肠破裂，大量肠内容物外流。
这进一步污染了腹腔，加重患者病情。
就算能开展自体循环机，恐怕被污染的血液也无法正常使用。
一旦造成血液感染、脓毒血症、感染性休克......
病人就算现在救回来了，后期要想治愈，恐怕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甚至用年来计算都有可能。
“止血纱布，温盐水浸泡。”
见积血被吸走，腹腔内部结构，第一次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遍体鳞伤，这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此刻刀伤还在鲜血横流。
随着每一次心脏不停的跳动，很快，腹腔又开始积血。
大量的止血纱布被填塞在腹腔中。
瞬间，洁白的纱布浸透成一片鲜红。
“根本止不住啊！”
“血越流越多，这样下去，病人根本下不了手术台。”
众人七手八脚，奋力按压止血，但刀口实在太多，又很隐秘，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急得众人满头大汗，眼见病人的情况越来越差，顿时有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在一片血海之中，寻找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出血点。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现在，还必须要在分秒之中，找齐所有隐匿的出血点。
这种难度，恐怕比登天还难。
看着台上进行探查的肖晨光，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无人说话，更没人敢打扰此刻的肖晨光。
现在他们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肖晨光的身上。
“于主任，过来帮忙止血。”
此刻，肖晨光已经顺着庄周闫腰部中刀的位置，探查到了脾脏。
虽然积血覆盖，看不清具体的出血点。
但大脑中，一幅幅三维立体的脾脏构造图，瞬间在眼前浮现。
连同肖晨光多年的临床经验。
他顺着大网膜，很快在脾脏表面，距离脾门处，找到一个2公分的大裂口。
手指靠近，一股湍流涌动，很显然，最大的出血点就在这里。
“凝血棉纱按压止血，时间不低于十五分钟。”
肖晨光说罢，原本凶险至极的出血，在他手指堵上裂口的瞬间，戛然而止。
腹腔内被纱布浸透，积血正不断上升的势头，也一并被掐死。
监护仪上，患者的生命体征，虽然还处在一个危险的范围，但没有继续恶化。
就连异常的呼吸形态，在此刻也有所缓解。
“血，止住了？”
众人惊愕的看着台上的患者。
原本苍白的躯体，以及干瘪的内脏，此刻竟然有了几分回暖的症状。
肖晨光茫茫血海中，徒手止血的壮举，深深震撼众人的内心。
“于主任？”
看着呆滞的众人，肖晨光又提醒了一句。
“来了。”
这才回过神的泌尿外科主任，连忙拿着凝血棉纱，顺着肖晨光的找的通路，摸到了脾脏出血点。
随着于主任手中的棉纱按压止血，肖晨光这才抽出手。
“孙主任，夏主任，你们也过来帮忙按压。”
见于主任的手稳稳的按在出血点上，肖晨光故技重施。
凭借脑海里快速浮现的，三维立体解剖结构图，他依次在相邻脾脏的肾脏盂部，肠系膜上动脉旁，再次找到裂口。
虽然破裂程度比不上刚才的脾脏，但也在实打实的出血。
按压止血，换主任接手。
整个过程很顺利，就像事先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肖晨光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不留死角，全力以赴的将患者整个腹腔，探查了一个遍。
迅速、高效。
当最后一个出血点被找到，整个止血探查术，不过才过去几分钟的时间。
刚才众人之所以感觉漫长，主要还是患者的出血，过于凶猛。
以至于给他们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全速输液，再来一瓶复方氯化钠和林格液，再去催一下，血什么时候到。”
一直在低头探查的肖晨光，这时才抬起头，看向手术间内的巡回。
“已经在催了，输血科回复，血一化开立马就送过来。”
“行。”
肖晨光点点头，其实对患者而言，只要能在手术台上迅速止住血，剩下活命的手段，就是靠大量的红细胞和血浆的输入。
只要患者的血容量能稳住，生命体征平稳。
接下来再进行出血点的缝合，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肖医生，患者的出血点，都找到了？”
正在止血按压的于主任，小心翼翼的询问。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毕竟患者的情况就摆在眼前。
但肖晨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齐所有的出血点，实在让他心惊。
同时，心惊的不止他，台上众位主任，此刻都将目光聚焦在肖晨光的身上。
毕竟大家都是外科出身，在这个领域摸爬滚打数十年，外伤出血的病人也见过不少。
能坚持上台开腹探查的，大多数情况不算糟糕透顶。
可即便如此，他们要想准确的找到出血部位，也需要花上大半个小时。
甚至遇到一些棘手的出血，可能时间更长。
但肖晨光呢。
不但在瞬间就找齐了出血点，并进行了有效干预。
好像，他还是在一片血海之中，凭借双手进行盲操的。
这份处理急症的能力，这种遇事不惊的心性，恐怕早已碾压了在场众位主任。
“嗯，患者的血止住了，接下来就等输血科的了。”
其实对于迟迟来不了的红细胞，肖晨光也很着急。
但就算情况紧急，要想输血。
也要等输血科做完血型和交叉配血实验才可以。
要不然随便拿来几包血，就给患者输上，是百分百会出现溶血反应的。
一旦异体血输入过多，正常人都可能因为堵塞肾小管，而出现血红蛋白尿，继而死亡。
就不用说一个危在旦夕的伤员了。
为此，肖晨光只能不断的下医嘱，给患者大量补液，以临时替代输血的效果。
像右旋糖酐、羟乙基这种胶体溶液，也被肖晨光用在了手术台上，就是为了能短暂提升患者的血容量。
为接下来的输血，争取宝贵的时间。
随着几瓶液体哐哐灌入患者体内。
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隐约有上升的趋势。
但患者腹腔内，脏器的缺血依旧严重。
破损的脾脏，以及临近的肾脏和肠系膜上供养的肠道，还是惨白一片。
甚至，众人隐约看到，原本苍白的脏器，正逐渐发黑。
这是缺血坏死的迹象。
“再不输血，患者的脾脏就完了。”
于主任焦急万分，他眼睁睁看着手里的脾脏正在快速变黑发紫。
“巡回再去催催，就算红细胞还没完全化开，拿过来应急也行啊。”
孙成武此刻捂着的肠道，坏死的速度更快。
患者原本肠系膜损伤，大量失血，再加上肠道的破裂，一旦肠子坏死超过一米，就麻烦了。
孙成武身为胃肠外的主任，很清楚病人肠道坏死的严重后果。
短肠综合征，营养吸收障碍，就算患者后期能活，估计一辈子也会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全身枯瘦如柴。
甚至，全年都要从血管里，输入肠外营养，以保证机体的吸收。
只是这样一来，对于患者而言，恐怕会生不如死。
手术间内，空气开始凝固，一股紧张的气息弥漫在众人的周围。
就在这时，手术间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怀里抱着个墨绿色的箱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血…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