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陈淑娜有些不耐烦地问:“你干嘛这么推脱去见张雪松呢?”
贾勇不假思索地说:“我不喜欢他爸爸。太傲慢。看不起人。”
陈淑娜耐着性子说:“你和张志强是同龄人,他爸爸训你一顿,就像训孩子一样。我们就是想让他把这口气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之间打架一样。一方家长把另一方的孩子训一顿,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们其他人去,包括刘明英去,那都是公事公办。人家连训都不训我们,甚至可能连面儿都不见。咱们现在最怕的不就是人家拖下去,公事公办嘛。”
贾勇低头不语,暗自想,那也应该让王伟去挨这顿训啊,凭什么王伟做了错事,让我去挨训呢。
陈淑娜又说:“你不是要给你们一起来的九个人每个人都做一个羊脂玉挂坠吗?给张志强那个做好了没有?没做好的话,你找人赶一赶工,抓紧时间做出来。带着羊脂玉挂坠送给张志强。
“他爸爸一看你们处的跟哥们弟兄一样,这事你就好开口了。另外,我再给张志强爸爸准备一份礼物,你带过去。”
于建学像擂战鼓一样轻轻拍着桌子说:“全公司的资金命脉都担在你肩上了。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陈淑娜不容置疑地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必须上!”
公司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馆,餐馆有一些小包间适合两三个人的小聚。贾勇把张志强约在了那里。张志强一改那两天的焦虑形象,按照他的审美观好好修饰了一下前来赴约。
张志强烫了头发,蓬松的烫发时不时会遮住他半边脸。天气还冷,他穿了一件黄色的厚羽绒服。进了包间,他脱了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单薄的白色无领t恤衫,袖子又紧又长,盖过了手腕,右手食指上戴了一枚硕大的金属戒指。他穿了一条背带裤,背带松松垮垮的,一坐下就有一根背带从肩上滑了下来。他摆了一个淑女坐姿,直腰挺胸。他戴了隐形眼镜,脸上用淡妆修饰过。
贾勇为难地说:“我师父陈淑娜让我想办法通过你和你爸爸见一面。请你爸爸帮忙,把公司的账户解冻。”
张志强平淡地说:“早就想到了。他们现在也只有让你出面了。”
贾勇说:“你是做财务的,公司的资金情况你比我清楚。现在账户被冻结了,全公司的资金都调动不了。牵扯面太大了。”
张志强气哼哼地说:“陈淑娜不是回来了吗?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要是来找我,我就要好好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她指使王伟和陆浩干的。”
贾勇说:“我师父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业务三部的事把其他几个部门都连累了,她压力挺大的。这个时候她让我出面,我也得硬着头皮来啊。”
张志强说:“陈淑娜一向标榜自己重情义、讲义气。吃空饷是重情义吗?用这种卑鄙手段收拾我是讲义气吗?”
贾勇含糊其辞地说:“现在没法确定我师父事先知道这件事。”
张志强不依不饶地说:“起码是她默许过的。不然王伟和陆浩没那个胆子。七十万啊,够把我送进去了!”
贾勇说:“既然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咱们也别往最坏处想。即便我师父事先知道,她还是有分寸的,她不会同意王伟和陆浩做得太过分。充其量她是默许王伟和陆浩搞个恶作剧,给你个教训。关键时刻,她会出面阻止的。”
张志强说:“她要是正人君子,就不该用歪门邪道。其心当诛。”
贾勇说:“言重了。咱们从头儿说,你有没有特别关注业务三部的进出款项,对业务三部的资金调动审核得特别严格?”
张志强毫不含糊地说:“有!”
贾勇问:“为什么呢?”
张志强如实地说:“业务三部广西铅锌矿项目的贷款是通过我爸爸解决的。我不愿意这笔贷款出现问题连累了我爸爸。那样的话,就是我连累了我爸爸。”
贾勇问:“你怎么判断这笔贷款可能出问题呢?”
张志强说:“贷款审批的时候,公司向银行提供了一份专业机构出具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这份可行性研究报告对工程进度做了规划。只有严格按照工程进度施工,才能实现资金平衡,按时达产。
“我就是根据工程进度来控制款项拨付的。款项的拨付已经远超工程进度了。我怀疑存在资金挪用问题。”
贾勇解释说:“工程项目一旦开工,会遇到很多不可预见的问题,工程超预算也是正常的。”
张志强说:“你这话讲得没有原则了。工程超预算正常也要有个尺度。如果不坚持预算控制的话,项目失败就是必然的。”
贾勇猜测着问:“后来引入香港的投资商以后,广西铅锌矿项目的资金状况是不是好一点儿了?”
张志强说:“香港人不傻。人家是在广西铅锌矿资金最紧张的时候进来投资的。他们受让股份的价格很便宜,赚大了。”
贾勇说:“广西铅锌矿项目的事情,我都是从外围了解的一些消息。对项目公司的实际情况我不了解。我曾经申请过去项目公司工作,我师父不同意。”
张志强说:“要说陈淑娜对你也算照顾了。这个我们大家也看得出来。陈淑娜会用人。什么人干什么事,都是围着她转。她觉得你很正,不会玩歪门邪道,她就安排你去巴西。
“广西铅锌矿项目上,陈淑娜和她的一班朋友都有个人利益在里面。这样的事上,她宁可用陆浩,也不会用你。陆浩唯利是图,有奶便是娘,只要喂饱了他,他是不会乱咬人的。
“你不一样,你有上进心,你有事业心,你还在乎自己的名誉。有些事你自己不会干,她冒险犯难干一些事,你还会出面阻止。她利用发奖金的机会吃空饷。如果这事情你事先知道,你肯定会阻止她。你觉得不管你能不能阻止得了,你作为她的徒弟,都应该劝一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