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院。
“格格,您今日的乌鸡汤,还没用呢。”
杏儿边说,一边把一碗上面泛着波光粼粼的油腥子的鸡汤,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钮钴禄茹贞只消看一眼,就被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
她连忙转过头,语气极差,呵斥道:“还不赶紧给我端下去?!”
说着又嫌恶的用帕子捂住鼻子,气冲冲开口:“这种东西也是能呈到我面前的吗?!”
杏儿也被吓了一跳。
赶忙把鸡汤收起来,又连连安抚道:“格格别动气,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问个清楚!”
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提过来一碗这样泛着油光的鸡汤。
这要让一个双身子的人,怎么喝得下去?
“那还不快去!”
茹贞一脸不耐烦。
她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杏儿也只低声应了一下,就赶忙退了出去。
等她一离开,绿蜡才尽量缩小存在感,悄悄的溜进来了。
她一来,就先从怀里,把荷包给掏了出来。
“格格,这些日子,小吉子那边忙得很,”绿蜡艰难的解释道:“所以……”
茹贞一把拿了过去。
打开之后,发现只有几颗碎银子。
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顿时拉得更长了。
“格格,”绿蜡轻声细语的安抚道:“您想一想,咱们这些日子也没少赚钱,比之前入不敷出,要好得多不是吗?”
茹贞僵硬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
只是到底还是心气儿不顺。
福晋那个小气鬼!
自从两个人说明之后,她就断掉了自己的供应。
那些珍贵的补品,还有各种赏赐,统统都没有了。
最多也就是从大厨房里额外能领到一些膳食。
就这,福晋还想让自己替她卖命?
做梦去吧!
“算了算了,”茹贞没好气地说:“把银钱都放好,没办法开源,就只能节流了。”
她其实很不甘心,原本还想多捞一点呢,结果这么快就没油水了。
绿蜡连忙转移话题:“格格,小主子近日可还乖巧?”
茹贞闻言,难堪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她伸出手,抚摸着已经隆起些许弧度的肚子,温和说道:“他比之前啊,听话多了。”
说着又露出幸福的笑容:“这些日子,我总是能感觉到一点点小动静。”
绿蜡顺着哄道:“看来小主子也很喜欢格格呢。”
茹贞闻言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原来自己孕育一个血脉,会是这样的感觉。”
感受到他在自己肚子里慢慢长大,那一点一点的变化。
自己的心境,也随之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茹贞对这个孩子的感观,是很复杂的。
为了躲避暗害,头几个月,她甚至都不敢表现出来。
而那段时间,又正是她反胃想吐最严重的时候。
又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茹贞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熬过去的。
等到后来,福晋摊了牌。
茹贞被拿捏住了把柄,只能选择与虎谋皮。
她就开始有些隐隐厌恶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来。
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两难的境地。
福晋那个人是好想与的?
把孩子抱给她养,说不定日后连自己这个亲生额娘,都不记得了。
可是,茹贞又没办法。
她还是疼爱这个孩子的。
一方面,是真的想要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否则,日后那漫长的日子,又该怎么度过呢?
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的荣华富贵了。
王爷膝下现在只有一儿一女。
虽然他们的额娘是侧福晋,但是李氏早已经失宠了。
还有三阿哥弘时,明显就难登大雅之堂。
如果,自己真的生了个儿子,是不是就有机会……
想到这里,茹贞的眼神就变得深沉起来。
“格格,奴婢刚进来时,看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绿蜡也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个话题的,但是她现在不能经常在主子身边伺候,所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得问个清楚才行。
“哼!”
提起这个事,茹贞就是一阵气闷。
她咬牙切齿地把事情说清楚之后,紧跟着就是一阵痛骂。
“我现在怀有身孕,大厨房那边,竟然给我上那么油腻的鸡汤!”
“是不是根本见不得我好?!”
茹贞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绿蜡见状赶紧出声:“格格,您就没有想过,或许,那碗鸡汤,并不是给您的呢?”
绿蜡的话,让陷入愤怒的茹贞,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是怎么想的?”
她皱眉,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甚至还阴暗的想过,是不是福晋看那个耿氏也有了身孕,所以看不上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因此就开始冷待自己了。
而绿蜡的回答,也着实出乎茹贞的意料。
“格格,奴婢是觉得,那碗鸡汤,会不会是耿格格那边,叫大厨房准备的呢?”
绿蜡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样说,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毕竟,那鸡汤里,可是放了不少安胎的补药。
其他女主子又用不上。
就只剩下自家格格,和碧波院的耿格格了。
而格格呢?
用不了半点荤腥,这是众人皆知的。
大厨房怎么敢在明目张胆做这样的事情,怕不是想被整治了。
所以,很大可能,是不是情急慌乱之下,拿错了也说不定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茹贞听了之后,也缓慢点了点头。
随后,又嘲讽般说道:“这个耿氏,竟然连那么油腻的鸡汤都喝的下去,真是没吃过好东西!”
绿蜡听罢,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
但是她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看着格格已经不是那么生气了,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让格格心情愉悦,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荣安院。
念安原本就打算立马去正院来着。
她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决定好了也要做什么,当下就要开始做。
可是没想到,她这么个小院子,竟然会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福晋?”
念安正在扣盘扣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下意识就问出了口:“她怎么会过来?”
不过很快就自己笑道:“罢了罢了,反正我也要去正院的。”
然而,春秋却觉得,福晋来者不善。
否则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过来?
“主子,您……要不要做些准备?”
春秋一边替念安梳头发,一边迟疑着问道。
“准备?”
念安把目光从匣子里的发饰上移开,毫不在意地说道:“准备什么?”
接着从镜子里看见春秋那如临大敌的表情后,不由得好笑道:“难不成,要穿上战甲,去和福晋打一架啊?”
她故意开玩笑。
好叫春秋放松下来。
“好啦好啦,别绷着一张脸了,”念安把那根桃花簪子递给春秋,“否则我们漂亮的春秋姑娘,说不定很快就要未老先衰喽。”
“主子啊,您——”
春秋无奈,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就这样吧。”
念安抬手制止了春秋继续往自己头上别发饰的动作,“已经够隆重了。”
她可不想,顶着满脑袋的头饰,就算不晃瞎别人的眼睛,也徒给自己的脖颈增加负担。
一直顶着那么重的头饰,脖子很累的好吧。
春秋欲言又止,不过看着主子那素净的模样,也依旧惹眼得很。
于是笑着替念安戴上翡翠扁圆镯。
“主子觉得好看,那奴婢们自然就觉得很好看啦。”
冬夏在一旁附和着。
“况且,主子天生丽质,怎么样都是很漂亮!”
她也觉得,自家主子这般的长相,不论打不打扮,都好看得很。
“两个人嘴甜的哟。”
念安压着嘴角的笑意,“抹了蜜似的。”
待她装扮好,走到见客厅后,发现福晋竟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正来回走动着,观察着周围的布景。
“来人,”见状,念安眸光闪了闪,不悦地吩咐道:“还不快重新给福晋上杯新茶?”
清和听见声音后,缓缓转过身。
“富察妹妹今日果真是光彩照人,”她夸赞着,看上去无比真诚:“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念安也顺着说了下去。
“这不是怕怠慢贵客吗?”
轻描淡写的就一笔带过了,刚刚被暗暗指责出来的晚:“福晋快尝尝,这是今年新出的杏花雨茶。”
“就是不知道福晋吃不吃得惯。”
念安边说,边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
在看见福晋只是打开杯盖看了看,并没有喝的时候,也装作没看见。
“不错,”清和表情淡淡地夸了一句:“富察妹妹倒是有巧思。”
念安粲然一笑,否定了:“福晋高看妾身了。”
她摇摇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清和闻言,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太好。
明知道,问出来的答案可能不是自己想听的。
嘴巴却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声。
“哦?”
清和故意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道:“那是谁,会有这般雅兴?”
念安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