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依一路风驰电掣,带着满身的污血,疯了一般逢人便问顺德殿在哪里。
可当她赶到顺德殿,却发现殿内外除了遍地尸体,什么也没有。
沈南依不肯相信,她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越翻越焦灼,“宋砚,宋砚……你到底在哪儿……”她只是不断地翻看尸体,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将她脸上的污血冲刷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痕迹。
冷月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她,“你冷静一下!”
沈南依愣愣地望着冷月,眼泪忽地夺眶而出,如决堤之水汹涌不绝,“我该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
她的神情显然不对劲,仿佛魔怔了一般,冷月一把抱住她,“你先冷静冷静,这里先前必然很乱,他兴许是躲在某个地方呢……”
沈南依挣扎着摇头,“他不会……”说着,她挣脱了冷月,继续翻找,“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带他回家……”
如今,皇宫之内一片混乱,尤其是顺德殿内外,尸体堆积如山,要从这些人中找出宋砚,谈何容易。可见她那副模样,冷月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他跟上去道:“我和阿松帮你找,你先别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样子,仿佛失了魂魄一样。
很快,万医谷其他弟子也跟了上来,冷月让他们帮着一起找。
他们将顺德殿里里外外的尸体全都然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宋砚。
“为什么会找不到……”沈南依又将先前翻找过的尸体重新翻找起来。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敢插话。
“你们是何人?\"宋砚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这边来。由于激烈的打斗,他们早已变成了“血人”,根本看不出原貌。但宋砚见他们的穿着,不似朝中官员,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兴许是哪里过来帮忙的也说不一定。
沈南依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陡然便僵在了原地。
“冷月?你怎么在这里?”宋砚走近才认出冷月,又看向狼狈不堪的万医谷弟子,“这些都是万医谷的人?”
“嗯。”冷月应道。
“君实,这些是……”宋弈也走过来问。
宋砚扭头道:“哥,他们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万医谷中人,”宋砚又转向冷月,“你们为什么会在宫里?你们谷主呢?”
沈南依听见他叫自己,身体陡然僵得更厉害了。
冷月望向一旁的沈南依。
宋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个头发凌乱不堪地被血水汗水粘在脸上,衣裳几乎破碎成片又被鲜血染透,已经看不清面容的人,僵直木讷地立在那里。
宋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缓缓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试探着问:“南依?”
沈南依听见他的声音,讷讷地转身,空洞黯淡的眼睛里蓦地滚下两行泪,她微微歪了歪脑袋,茫然道:“我找不到他了……”她的声音飘忽得仿佛没有灵魂。
宋砚的心蓦地被扎了一下,忙跌跌撞撞跑过去,手足无措道:“南依,是我,我在,我在……”
沈南依又茫然地重复道:“我该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
宋砚听得揪心,一把将她紧紧箍住,“我在,我在,我就在这里。南依,你看看我好不好?”他轻轻捋了捋沈南依的头发,她脸上全是干涸的斑驳血迹。
沈南依讷讷地抬头看着他的脸,还未开口,眼泪又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大概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她甚至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宋砚心口忽地一阵钝痛,又将她箍得更紧了一些,“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月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知道你有危险,只身一人便提刀杀进宫来,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安危。若不是我带着众弟子一路追来,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杀入宫门,她一路追至此地,却怎么也找不到你,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冷月不忍再说下去。
宋砚听得心中一痛,抬起袖子轻轻擦拭她脸上被汗水洇湿的血迹。宋砚记得她这一身衣裳,原本是素色的,可现在却瞧不见一丝原先的影子。她究是怎么进宫来的啊!
沈南依茫然地紧盯着他的脸,目光一丝一毫也不敢移开。
宋砚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南依,我就在这里。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南依讷讷地点点头。
宋砚便牵着她的手,她的手心是唯一还看得出原先皮肤颜色的地方。他们跨过遍地的尸体,向宫门外走去。
到家后,宋砚吩咐厨房赶快烧热水。
他自己则拉着沈南依进了屋。
今日这景象,幸亏父亲母亲不在,否则还不知要吓成何种模样。
热水送来后,宋砚道:“南依,你身上好多血,我让彩儿先给你洗个澡,好不好?我出去等你。”
宋砚话音刚落,沈南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他不肯挪开。
“这……”送水的彩儿有些为难地看向宋砚。
宋砚长叹一口气,“罢了,你先出去吧。”
“是。”彩儿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宋砚蹲到沈南依面前,“南依,你得先洗个澡,这些血都干了,结在身上太久了会很难受。”
沈南依讷讷地点点头。
“需要我帮你吗?”宋砚耐心地询问。她现在这样子,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沈南依又茫然地点点头。
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宋砚叹了一声道:“抱歉,得罪了。”说着,他便从衣襟上撕下一片布条,蒙住眼睛。这才伸手帮她褪去衣衫。
沈南依看不见他的眼睛,忽然焦灼起来,一把拽下了他蒙眼的布条。
宋砚:“……”
宋砚又叹了口气,柔声哄道:“南依,听话,先洗澡,好不好?”
沈南依盯着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愣愣地点点头。
沈南依反应迟缓,宋砚费了好大功夫才褪去她的衣衫,把她放进浴桶中。
他一边帮她擦洗脸上的血迹,一边同她说话,“这一次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现在局势已定,从今往后,我一定寸步不离,再也不让你担心。”
沈南依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脸。
宋砚洗干净了她的脸,又搓洗她早已黏成片的头发,“幸好,再有十日便是初九,我们的婚礼兴许还来得及。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宋砚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地老天荒,怕是也不过如此……”
宋砚自顾自地站在她背后搓洗头发,自言自语,没有发现沈南依的眼神不知何时已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其实,小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你,我一直都知道,你将来会成为我的妻子。我那时候总是调皮,心里欢喜,就想方设法逗你,想和你待在一处。可那时候我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总是弄巧成拙。那次害你跌落池塘,我愧疚了许久,好几次我央求母亲带我去看你,可母亲因为那件事太生气了,她怕我再闯祸,把我关进屋不让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