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许君言侧过身,让计行之进到他的房间。
许君言的房间挺整洁的,看上去像是刚被保洁整理过一样,只是床上凹陷下去的痕迹昭示着他方才一直待在房间里,未曾出去过。
“坐床上就行。”许君言道。
计行之照做了。
明明是他头脑一热,看见许君言的黑料后就一时兴起跑了过来。结果到了人家房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没事吧?”计行之试探地说,“网上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不用理会就行。”
许君言看着他,“不能说没事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这样啊……”计行之从没觉得安慰人竟然是这等难事,“先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转移会注意力?”
“哪有那么容易啊,”许君言在窗旁的椅子上坐下,“那些爆料,你都看了吗?”
计行之愣了一下,“看了……一点吧。”
许君言躲避着计行之的视线,“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计行之道,“很多爆料都是假的,纯粹是为了吸引眼球的,我当时不也被说了很久做票什么的……”
“如果它是真的呢?”许君言问。
计行之一下子没搭上话,“是真的……又怎么样?一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是一个同性恋。”许君言道。
“就这?”计行之神色瞬间轻松了许多,“是就是啊,又没怎样。娱乐圈又不止你一个同,不过都是在公众面前死不承认,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
许君言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虽然声音明显有些消沉,但沉稳了许多,“刚刚王敬告诉我,有个拟邀请我做嘉宾的音综,因为这事,决定换人了。”
“这太不公平了,”计行之道,“不就是有个同性前任吗?既不是吸毒,也不是偷税漏税,怎么能这样对你。”
“规避风险,”许君言摇着头说,“大环境就是如此,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要这么说……”计行之想着措辞,“我们怎么会怪你呢?飞团少了谁都不行。”
许君言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是我们的队长,是我们的c位,是FLY5不可或缺的存在,”计行之缓缓道,“我一直很佩服你,总觉得舞台上的你无所不能,而舞台下的你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你不是像污言秽语所描述的那样,我只相信我亲身感受到的结论。”
“温柔吗?”许君言道。
“难道不吗?”计行之反问他,“你对我特别好。”
许君言没有回答他。
“放平心态啦,”计行之再次安慰道,“只是星途路上的一次低谷,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回到巅峰。”
许君言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当时知道网上那么多人对你冷嘲热讽的时候,是怎么想的?”许君言问计行之。
“我?”计行之回想着,“一开始肯定很不甘很难受,但很快就放平心态了,毕竟他说他的,我做我的,用实力打脸才是最爽的回应。”
许君言注视着计行之平静的脸,原来看起来单纯的他,精神内核是如此稳定。
外界的舆论不会摧毁他,风言风语下,他安然自若。
而许君言大概是在顺境里待太久了,所以才会迷茫、会无措、会不安——十年前的那场分手风波,因为母亲对他的支持,使他不再提心吊胆地担忧至亲的目光。而他的学业也好、事业也好,都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的:理想的分数,满意的大学,被星探看中,成为偶像c位出道……一步一步,许君言走的都是向上的阶梯。
许君言没有受到过真正意义上的挫折和磨难,严格来说计行之也没有,他不会把他受到过的白眼看作是坎坷。
可能对计行之而言,这些舆论,不过是车窗里一闪而过的街景。
许君言在计行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指引他向前的力量。
他会把它称之为“勇气”。
计行之此次来找许君言,也没有想太多。
他感觉自己安慰的话语简直就是语无伦次,各式鸡汤大杂烩,但许君言似乎真的听进去了。
不管经过如何,安慰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计行之对那张照片并非完全没有触动,他刷到讯息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p的吧?
但是那张照片毫无修图痕迹,计行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直接发了条微信问了许君言,等了快半小时都没有收到回复。
计行之的第二反应才是,许君言居然是同性恋吗?
这是计行之完全没考虑过的领域,他活了这么多年,对于情爱之事并不热衷,更没有亲自体会过。异性之爱和同性之爱在他眼里,都很遥远。
就像是他人笔下的故事一样。
许君言不像计行之印象中的“同性恋”,具体怎么样才算得上“像”,计行之也没有想法,他觉得应该是他刻板印象了。
这是和同人文所描述的内容截然不同的感受,现实里没有那么多人,会为了某个公众人物的出柜欢呼喝彩。
但是许君言……计行之握紧拳头。
计行之为许君言感到不甘,他不应该被网友们如此嘲弄。
许君言爱谁,爱的是什么性别,都不会改变计行之对他的看法。
计行之想起几个月前,许君言曾在火锅局上说,他有过一个前任。
当时他的表情有些局促,像是在掩藏些什么事情,会是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吗?
那张照片拍摄于一家酒吧,灯光闪烁,布景迷离,唯有镜头前的侧着半个身子的许君言,和他搂着的男孩是视觉的中心。
他们都是学生模样的打扮,都戴着眼镜,朴素的穿搭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计行之不禁打量起那个被许君言揽着的男孩。
他好像是发现了镜头的存在,因为他正直视着镜头的方向,他的眼神间有些疑惑,嘴是抿着的,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厌烦。
这可能就是许君言喜欢过的人。
这个念头在计行之的脑海中闪过,迫使他又看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但计行之的心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然后,他将爆料的照片删掉,看着许君言那没有回复的私聊页面,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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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行之离开后许君言又躺回了床上。
现在他是什么心情?不好说。
计行之接受他的性取向,没有对此感到困惑,许君言很感激他。
而计行之的一番话确实冲淡了不少许君言的负面情绪,可他也不是超人,烦心事不是甩甩头就能抛之脑后的,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
许君言深呼吸了几口气,拿起了手机。
手机里确实塞满了问候的消息,最上面是计行之发来的,他出了门之后居然还给许君言发了个打气的表情包。
许君言短短地笑了一声,把计行之的表情包保存了下来,给他发去了同款。
往下翻,傅潇逸也发来了不少关心,甚至还有个五十九秒的长语音。许君言没听,简单回了两句,就当作报平安了。
再往下翻,需要翻很久,才能找到那个头像。
一片白,备注是“白一涵”。
许君言的前任。
聊天的内容止步在一个月前,白一涵看见了飞团演唱会的讯息,问许君言能不能留两张票给他。
许君言说好。
除此之外,他们大部分的聊天记录都是逢年过节时的问候。
许君言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他发去了消息。
【许君言】:抱歉打扰了,方便通个电话吗?
【白一涵】:方便的。
随即白一涵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许君言接起后才发现这是个视频通话。
十年过去了,白一涵的长相没怎么变,还是白皙的脸和书生似的模样。可他的精神气却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神里少了很多忧虑,在镜片后闪着熠熠的光。
“许君言你终于来给我道歉了!”白一涵笑着说,分明没有责怪许君言的意思,“尧望星都吃了一天的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