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澄心声中所说的点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孩子气。
但制造谣言这种事……
也还是有有许多可以操作的空间的。
江宴川不想小家伙被困于朝政的琐事之中，整日惦念着如何给他制作和传递纸条，便率先开口将俞行勉唤了过来，两人就当着小家伙的面，谈论应该在舆论上面，给信王使点儿什么绊子。
“关于信王，你教中先前可有收集到什么消息？”
俞行勉垂眸瞥了正默默探头、偷听得十分明显的小家伙一眼，瞬间意会，挑拣着将她方才在心声中透露的内容说了出来，还增添了许多他先前了解到的内容。
江宴川一手掀开帘布，另一只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点在红木窗棂之上，像是在给二人的心跳打着鼓点。
半晌，他才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幽幽开口：“我有一事，需要借助你墨雨教的教众去办。”
俞行勉的眼神倏而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墨雨教发展至今，江湖上的仇家早就树立了不知凡几，如今能搭上皇室这条大船，他这也算是个兄弟们挣得了编制了！
……
“听说了没？咱们大瑞有一位王爷，丰姿冶丽，摄人心魄，引得那处封地附近的好多姑娘都蜂拥而去，想要一睹那位王爷的风采，万一还能幸得王爷中意……嘿嘿嘿……”
“兄台说的是信王吧？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了，那该不是还没听过这件事的后续吧？！”
“什么？”
“这位王爷啊，心底有一位爱而不得，多年来对男女之事都不甚在意，但又碍于好多女子都是官员家中长女，不得已之下，他也纳了许多妾室，却从来不会流连后院。”
“不对吧……我听到的消息分明就是——信王不育，却不想这个消息被旁人发现，只得借助不断纳妾遮掩此事，再令手下与那些女子……”
话音恰到好处地停在这里，出声之人促狭一笑，顺便还递出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众人立即意会，长长“哦——”了一声。
另一处——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信王之所以长得如此丰神俊朗，且容貌明显较同龄人要更为年轻许多，就是因为他啊……”出声之人话到此处，谨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在确认周遭并没有可疑的人员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他生啖人肉！”
“嚯！！”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我兄弟冒死从信王封地逃出来的，到现在还整日都紧张兮兮的，生怕有人来抓他回去呢！”
“嘶——”
相似的情形不光在这处城镇里面四处上演，就连周遭几城，也全都在讨论信王的事情。
因酷暑的燥热而沉寂了许久的氛围因这许多“小道消息”而重新热络了起来，先开始还是只在市井之间小声探讨，后有文人听得此事，怒而作诗一首，字字啼血地严厉抨击，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参与其中，至此，茶余饭后的信息被人悉数抬到了明面……
送到了江思林的桌案之上。
他垂眸看着手中记载各路谣言的信件，眼神中的寒意刺得呈上消息的手下都是微微一颤。
仿若淬着剧毒的轻笑声在略显沉闷的屋内响起。
左玮试探着开口：“王爷……这些谣言——”
“谣言？”
江思林凉凉一笑：“你觉得这些都只是谣言？”
左玮欲哭无泪。
送信的人到府之后，宣称此事十万火急，必须立即呈报给王爷，他听后一刻都没敢耽搁，当即就带人赶了过来，路上甚至都只来得及粗略打探了两句大概的情况，哪里能知道信上的具体内容？！
好在，江思林也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信件甩了过去，让左玮能够看个仔细。
左玮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越往下看，表情就越是凝重。
这封信件上面，记录的均是各地有关自家王爷的谣言，然而却又不全是那种叫人笑着议论过后，便可以被新的谣言顶替下去的内容。
掩藏在数量庞杂的谣言外衣之下的，是几条真正关乎他们命脉的消息——
信王与景王素来交好，兄弟情深，两人常以互相学习为名，使两地的将士聚在一起军事演习，但信王连年失败，心态不稳，甚至在后续几年的接触当中，给景王封地的士兵下了慢性毒药，致使景王损失惨重。
信王的封地不算十分富庶，但其军中的士兵却都富得流油，究其根本，是信王放任其手下将士欺压百姓，在城中随意拿取，百姓不敢问其收取银钱。
信王派人潜入北铭打探战况，不慎感染瘟疫，并将病情带回了大瑞……
这三条谣言，每一条都足够致命！
左玮正看得阵阵心惊，忽听旁边又传来一声：“倒是小瞧了江听淮。”
“太子？”左玮的思绪迅速从信中抽离，“王爷是怀疑，这些消息都是太子放出的？”
江思林缓缓起身，借着屋中跳动的烛光，缓步走向窗边：“不是他还能有谁，难道是第一个传出此等消息的封地主人，南阳王吗？”
左玮的眼前立即出现了那个总是一脸和乐的南阳王的面孔，也跟着摇了摇头。
那南阳王这么多年都是一副草包的模样，半点都不像是想要自己登位称帝的。
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家王爷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们虽然将京城层层包围了起来，但此事到底不是彻底翻脸的合适时机，他们防的，也只是那一道道偷偷传出去的密令，但当他们真正大张旗鼓地走出城门，他们也不得不隐匿身形。
前段时间，江听淮就以前方频频传来捷报为由，组织文武百官一道出了城，上山祈福。
左玮又看向了手中的信件。
制造这些谣言的人十分聪明，选择的尽是一些，即便他们出现反驳，众人也不会轻易相信的消息，但——
“与景王有关的这一条消息，我们起码可以——”请他出面解释一二。
这句话没能说完，就被江思林抬手止住了后面的半句：“江羿安又能是什么好相与的。”
而且，他总是感觉，最近江羿安的反应有些许奇怪。
就像是……
突然对那个位置失去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