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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僧带着刘梦棣来到一处禅房前。

那禅房门口正上方挂着一口小铃铛。

铃锤上还系着另一根绳子,能明显看到绳子的连进了房间之内。

只要拉动绳子,铃铛就会发出声音,想来那铃铛就是枯荣禅师用于呼唤外面沙弥用的。

只是现在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什么伺候大和尚的沙弥,而是一名身体强健的武僧!

那名武僧虽然穿着罗汉袍,但却显出一副十足的江湖气。

隐约之中还能看到这名武僧领口下的一点刀疤伤痕。

那武僧见得同伴带着刘梦棣前来,好奇得打量了一下刘梦棣之后,而后走到同伴的身边各自使着眼色。

刘梦棣站在那枯荣禅师的房门前,根本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两下门,而后大声地说:“大汉国皇六子齐王棣,慕名前来谒拜枯荣禅师,还望禅师不吝一见。”

刘梦棣的话一说完,门内马上便传出了一个苍老且又嘶哑的声音。

“可不敢说谒拜二字!折了贫僧的阳寿事小,损了六爷的佛缘那可就是贫僧的大业障了!六爷快些请进,贫僧身染重疾,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六爷海涵则个!”

刘梦棣在身后两名武僧的凝视之下用扇子将门推开,而后便走了进去。

之前带领刘梦棣进来的武僧竟也想跟在刘梦棣身后进来,却不想那刘梦棣猛得一转身,手中扇了朝着那武僧的头上拍打过去。

山门武僧的身手十分了得,刘梦棣的扇子刚抬起来,他便闪到了一边。

武僧两眼愤怒地看着刘梦棣,好似在问对方为何要出手打自己。

刘梦棣其实也没想真打,只是想教训一下对方,让他不要跟着自己进来。

刘梦棣怒道:“本王与枯荣禅师说话有你何干?你跟进来做甚?你那什么眼神!一眼嗔怒之像,我要是你们在这里的大和尚,光看你这双眼睛就要罚你两天不许吃饭,还得将金刚经诵个百千遍再说!”

门虽然被打开,但门后其实还有一道屏风,所以刘梦棣从门口进去时并没有直接见到枯荣禅师。

而就此时,那枯荣禅师在里头又传出声音来:“你们都出去吧,六爷连佛主还敢捆,何况是你们呢。可别惹恼了他,让此清静之地喧闹如市,更别激怒他使其放把火将这里都给烧了。”

山门武僧应了一句,只得退出了房门。

刘梦棣冷哼了一声,绕过屏风向里走去。

禅房虽然有个好看屏风放在那里挡风,但房间里头的装饰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好。

或者说,这间禅房简陋得实在有些不像话,连个私人物品都没有。

刘梦棣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说道:“枯荣禅师,你这里如何与宗人府关宗室的房间一般样子,什么都没有呀!”

“贫僧自小便将自己舍给了佛主,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还要别的旁物做甚 ?”

刘梦棣笑着说:“若是天下和尚都与你一般就好了,也就不会有三武一宗灭佛之事了,此皆僧人贪婪所至呀!”

“六爷所言甚是。”

枯荣禅师应了一声的同时,刘梦棣这才走到了房间最深处的床前。

床上原本躺着的人正在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一些。

那人身体微胖与圆通不仅身材相似,连脸形都有些差不多。

只是这二人的相貌相差却是极大,因为枯荣禅师根本就没有一张正常人的脸!

他的脸上满是皱折,更像是被硫酸泼过毁了容一般难看。

但刘梦棣却没有对枯荣禅师有任何的歧视,而是在床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想找个坐具坐下。

枯荣禅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贫僧不能起身相迎已是冒犯,加之草庐简陋连张椅子都没有,真是罪该万死,六爷还请海量,恕罪则个。”

刘梦棣呵呵一笑,十分随性地直接在床沿边上坐了下去。

枯荣禅师愣了一下,而后呵呵笑了起来:“六爷还是这般随性!记得上一次见六爷您还是五年前了,当时您与八皇子一起来的大慈恩寺,您非要来找我,说是想看看一个十来年不曾说过话的人会不会是个傻子。”

刘梦棣也呵呵笑道:“当时见到禅师您之时本王亦是被您的容貌吓了一跳呀!”

“被吓一跳的可不是六爷您,而是贫僧呀。大慈恩寺众僧即使是方丈都是说不出贫道之修为,只有六爷您能一语道破,知贫僧修的是枯荣禅!贫僧亦是以此为号,与大慈恩寺众僧法号却是有所不同。”

刘梦棣笑问道:“禅师您不是长安本地人吧?”

“六爷您知道的呀,贫道是江南人氏,口音总能听得一些吧。”

“本王怎么听说你姓周而不是姓江呢?”

枯荣禅师笑道:“贫道其实是庶出,后来家道中落,家妣与贫道便被赶出了家门,之后便随母姓为木。后来家妣入一周氏人家为妾,这才又改姓了周,但江姓却才是贫僧本姓。其实贫道还有一姓,为释姓呢!”

释姓是和尚僧侣专用的,并不入百家姓中。

此姓出自增一阿含经中的一句:“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为沙门,皆称释种。”

故僧侣皆以释姓。

枯荣禅师问道:“六爷如何问起贫僧俗姓来?”

枯荣禅师好似想引发一个什么话题,但刘梦棣根本就不接茬。

他笑道:“俗话说得好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大慈恩寺里的众僧侣佛法皆不如禅师,想来即是此等原因,故而有此一问。”

枯荣禅师爽朗地笑了几声,好似明白了刘梦棣不再说姓氏的原因。

他心领神会接着说:“贫僧至今不知六爷您是如何知道我修的是枯荣禅,此禅法除了恩师之外,并无他人修过的呀。”

“猜的。禅师面目狰狞如恶鬼一般,但却修得无上佛法,怀大慈悲心。此一善一恶如菩萨威德相,又有菩提法严,于是便想起了佛主入灭时身边那两棵娑罗双树。那树儿一荣一枯,便将荣枯二字脱口而出,非是知此佛禅。”

刘梦棣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假话。

准确得说,他当初知道枯荣禅师的法号时想的却不是什么佛祖,而是金庸先生的小说天龙八部。

天龙八部里也有一位枯荣禅师,只不过那人的脸是一枯一荣而不是像这位枯荣禅师一样修佛修得将脸全都给修毁了。

刘梦棣当时会脱口而出是因为他对此事非常惊奇。

因为正统佛学里压根就没有这么一种禅法!

这是金庸先生自己臆想出来写进小说里的。

就算是世界线收束也不可能会冒出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东西。

这古怪程度不亚于王莽造出工业精密仪器想要工业救国练出六十万新军,却不想这六十万新军被刘秀的空间轨道炮一炮就给全灭了!

枯荣禅师笑道:“光光知道那两棵娑罗双树的典故就已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了。六爷今日寻来,该不会是来讨教佛法的吧?也万幸僧贫所修闭口禅已开关,要不然您定是会怪罪贫僧不与您说话!”

刘梦棣笑道:“说了即是没说,没说即是说了。只要能见得着禅师的面,那就是聊过佛法了,又何必在意说与没说呢?”

枯荣禅师连忙说道:“六爷虽以纨绔示人,但贫僧却知您佛法高深,是贫僧着相了。”

“不怪禅师,昨夜风雪大作,本王在房中见烛火忽左忽右,心中有思。这到底是风在动还是烛火在动呢?想来想去,这才发现原是自己的心动了,故而今日来找禅师您寻一静心之法。”

枯荣禅师笑道:“即是着相,那便得先知晓相有几何。”

“佛经云世尊及众菩萨有千百万相。”

“无数相即为无相,唯识而已,但华严妙法却有其实相。”

“哦?何等实相?”

“总相、别相、同相、异相、成相、坏相,是为华严妙相。”

“还有么?”

“没有了。”

“是么?佛主筵经传汇以金刚,难道不是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枯荣禅师轻笑道:“贫僧修枯荣禅虽有所心得,但至令都无法顿悟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之真境界。六爷乃是地藏王菩萨转世临凡,即求般若,何不找佛主一问?”

刘梦棣笑道:“大雄宝殿里的那尊大佛曾被本王捆起来拿鞭子抽了一顿,怕是他不会再开口与本王说了。”

“泥塑死物,如何能答?六爷当问佛主真身是也!”

“佛主真身?”

“舍利是也。”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那枯荣禅师点头言道:“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刘梦棣反问:“真无么?你有吧?”

枯荣禅师笑道:“贫僧就只修了天眼通、天耳通,至于那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漏尽通,皆不得修其法,六爷怕是真得要去找佛主去问了!”

刘梦棣想了想,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然后向着枯荣禅师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禅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