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元徵与赵荃匆匆道别,策马而去。
赵荃招来侍卫,“快马回洛城,与老爷说他交代之事已办妥,只等陛下下旨后就能动身。”
耶律祈策马回城,他没直接回客栈,而是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酒肆。
角落处的桌旁坐着几位中年男子,耶律祈走过去坐在一旁。
“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她们从洛城而来,今日去祭祖。两位夫人,一位是程国公之女,另一位好像是医学世家,两位小娘子,一位是程国公外孙女,主子让留意的小娘子是安远侯府的姑娘。她们都住在城北双溪巷,主子,您看需要将那安远侯府姑娘掳回去吗?”
耶律祈听到最后一句,眉心抽了一下。
印象中,他的母妃比父皇后宫任何一位妃子都要好看,秀丽的眉眼,软糯的语调,不争不抢的性子。
母妃的小殿在最偏远最僻静的角落。小时候每晚睡前,母妃将他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地给他讲一些故乡的趣事,说着说着母亲便流下眼泪,那泪水怎么擦都不断。
等他稍微长大一些,父皇记起后宫角落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便让他与其他皇兄一起练习骑射,在马场上,小小的他怎么也爬不上马背,其他兄长嘲笑他母妃身份低贱,骂他也是个没用的下贱坯子。他忍不住扑上去,但小小的他怎是兄长们的对手,他被打得头破血流。
他咬着牙回到母妃屋中,母妃见着他的模样,只是静静地拿了软巾沾水,将他的脸擦干净,再用梳子将他散乱的发束起。然后拉着他坐下,给他受伤的地方抹上药膏。
等一切都弄停当,母亲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告诉他“孩子,娘亲在大乾时跟着夫子上学时,夫子曾教授我们:受人之辱,不动于色;查人之过,不扬于人;觉人之诈,不愤与人;欲为苍鹰,勿与鸟争。今日娘把这几句话送给你,希望我儿能牢记在心中。”
大乾的女子,只有大乾的水土才能让滋养着她们,他不能让母妃的事情重演,耶律祈摇了摇头,哑声道“我们在青州之时,只需要在暗中保护她就好。”
属下一听,心中纳闷,那若是我们离开了青州呢?哎,算了,不能替主子瞎操心。
“主子,今日在山上我听那几位小娘子约了一起去逛夜市。”
话音刚落,耶律祈转身就离开了,属下难得见到主子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
耶律祈见过洛城的夜市,前朝曾有记载“一街辐辏,遂倾两市,尽夜喧呼,灯火不绝”相比前朝,如今洛城的夜市有过之无不及。
青州临着海,夜市因水运码头繁忙而兴起,各国各地的商贩,四处搜集奇珍,无论是奔波千里而来的蜀锦、茶叶和各色瓷器,还是跨越山海运来的美酒、香料、宝物、皮货等,夜市上应有尽有。
恰逢节日灯火通明、烟火流星,璀璨夺目。
站在青州虹桥上的耶律祈默默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素面直裰,腰间系了靛蓝色绣祥云的宽腰带,挂着一枚碧色玉环,衬得他丰姿隽爽,湛然若神。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耶律祈不为所动,眼睛只在人群中搜索着。终于,他看到了想找的人。
自从到了青州,言云就想找孟清欢,没曾想能在小南山上遇到。
多日不见,姑娘家有聊不完的话题,直至下山都意犹未尽,便约了一起逛青州夜市。
锦言对香料颇有研究,所以在南洋商贩的香料铺子前,与言云和清欢细细讲着每种香料的作用。耶律祈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笑闹个不停。
等她们出了香料铺子,又在一个头面铺子前停下,全是南洋舶来货,看着华美却不如本地头面做得细致精巧。三位姑娘挑挑选选都没见到中意的,正想走开,那铺子掌柜连忙从里面的箱子里拿出一盘新货,递了过去。
“小娘子,这是昨儿新到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掌柜操着生硬的中原话,极力挽留道。
盘中最耀目的是一个熠熠生辉的珍珠花冠,旁边放着一个双珠玳瑁簪,和一把圆形的玳瑁梳。
“小娘子们,您来仔细看看这顶珠冠。这可是绝品,镶嵌了数十枚白蝶贝的海珠,您看看这成色,就算贡品也仅此而已。这样的珍珠花冠在世上也就只此一个,再无其二。它也是在等有缘之人,我看这位小娘子面相华贵,将来必是贵重之人,所以才敢拿出此冠。”掌柜指着那精美绝伦的珍珠花冠,目光却直直看向言云。
言云被掌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委婉地说“掌柜,在大乾这么华贵的珠冠算得上礼冠,并非寻常人能佩戴,莫要开玩笑才好。”
掌柜听了言云的话,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正想将托盘收回。
“等等。”锦言制止道。
“云姐姐,珠冠的确太隆重,但这双珠玳瑁簪却是不错。要不要试试。”锦言拿起那簪子,放到言云的发髻旁比划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很配云姐姐。”
言云拿过仔细看了看,放了回去,对掌柜抱歉地笑笑,拉着锦言和清欢离开。
掌柜看着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将手中的托盘正想放回去,不料一只手按住了托盘。
“掌柜,这珠冠真的仅此一个?此话当真?”耶律祈冷冷问道
“这位贵客,当然是真的,白蝶贝海珠能找到如此圆润且这么大粒的真是罕见,而且您看这一排珍珠全是如绸缎般的光泽、如银器般的亮度、如彩虹般绮丽的泛彩、哪能再找出这般品质的偌大珠子来。这珠冠就算是进贡给皇后娘娘都不会逊色半分。”掌柜的话说得又急又密,生怕贵客又再次拒绝。
耶律祈被掌柜最后一句戳中心眼,大手一挥“这珠冠我要了。”
掌柜没想到眼前这位贵客如此豪爽,夸赞道“公子的夫人可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