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泠踏着夜色归返琅苑,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已隐入云层之后,灯火阑珊处,魏晟鋆的身影挺拔如松,正等着月泠归来。
“今日可是去看望三叔了,情形如何?”魏晟鋆的声音低沉而关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月泠缓缓步入,将月三的情况倒是毫不复杂的告诉了他。魏晟鋆闻言心情也变得颇为沉重。
月泠迟疑片刻,终是将明日与陆贵妃之约和盘托出,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魏晟鋆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月儿,母妃于我,确有生育之恩,我敬她,但绝不意味着我会盲目顺从。她身在云浮山,却依旧能影响着大魏皇帝,如今对西境朝堂亦显露浓厚兴趣,只怕,母妃的确不简单,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月泠轻轻点头,目光坚定:“我从未小觑过她,若兄长之祸真与她有关,我必不会因她是你母妃而手下留情。魏晟鋆,我如此做,会让你为难吗?”
魏晟鋆沉吟片刻,柔声道:“月儿,本王自是不愿见你二人相争。但本王早已言明,若月氏之事确为云梦山所为,本王决不会袒护。情感之外,更需有大义。”
月泠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魏晟鋆,谢谢你。”
魏晟鋆轻笑,宠溺地摇了摇头:“月儿,本王对你的心意,何须言谢?来,先用膳,养足精神,明日之事,还需你我共同面对。”
见月泠今夜心情沉重,魏晟鋆今晚只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看着兵书咯。没有多的语言交流,两人之间越显静谧温馨。
窗外,停歇了一日的雪花再次扑簌落下。月泠静静的听着雪飘落的声音。因太想念哥哥了,想着明日便能救出哥哥,反而失眠了,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睡下。
五更刚过,陆紫熙却已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派来了杜嬷嬷,催促声穿透了冬日清晨的寂静。
月泠懒懒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经过这几日的调养,陆紫熙的命虽是保住了,可痛却一点未止。平日里用着药,那疼痛还是有所缓解。
今日第五日,还没有新的解药给她,那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将是前四日的数倍。只是想想凤凰小公主所受之苦,她这点伤痛连付利息都不够。
她听着催促声,淡然问道:“贵妃娘娘可已至?”
话音未落,云朵已如一阵风般冲出,对着杜嬷嬷道:“贵妃娘娘都不急,陆小姐何必如此心急呢?”月泠轻笑,心中暗自赞许云朵的机智与贴心,真是越来合自己的心意了。
杜嬷嬷脸白了白,她敢来催月泠,可不敢去催陆贵妃。
半个时辰后,陆贵妃身边的秋霜前来请月泠,她方缓缓步出房门。非是她有意拖延,实则是深知在这场交易中,心理战的微妙与重要。谁先失去耐心,谁便先失了先机。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等候于宸王府偏门,月泠步入车内,只见陆贵妃端坐其间,陆紫熙则虚弱地躺在软榻上。车内气氛凝重,陆贵妃的目光如刀,直射月泠而来,冷声道:“月泠,速将熙儿的解药交出!”
月泠面不改色,语气平和却坚定:“待我将兄长带回,解药自会奉上。”
陆贵妃怒目而视,恶狠狠地道:“你最好言而有信!”
月泠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闭目养神。马车缓缓驶离王府,转入一条幽深的小径,而一道灰袍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之后。而在这灰袍身影之后,还有一道绛紫色的身影。
灰袍人自然是月三,而那绛紫色身影,不是魏晟鋆又是谁呢。
马车七弯八拐,穿越了幽深的荒径,最终在一片孤寂的屋舍前缓缓停下。四周,群山如黛,寂寥无声,唯独这幢宅院突兀而立,散发着难以名状的诡谲气息。
陆贵妃率先走下马车,接着是月泠,最后才将陆紫熙抬了下来。
陆贵妃冷声道:“跟我进来吧。”
推开院门,四下里一片寂静。
只是走了一阵之后,月泠就发现,这内院的格局十分怪异,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房间相互串联,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
陆贵妃引领着月泠来到一间昏暗的密室前,推开门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室内,仅有一张孤零零的木椅,而椅上绑着的,正是月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却瘦骨嶙峋,形容枯槁,遍体鳞伤,衣袍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
探探他的脉搏,气若游丝。月泠红了眼眶,恨声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陆贵妃并不理会,只是沉声道:“将熙儿解药交出来。”
月泠咬紧牙关,目光坚定:“让我带他离开,解药自然奉上!”
陆贵妃冷声道:“青奴,送他们去门口!”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轻而易举地将月华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月泠紧随其后,直至大门敞开,她将手中的小瓷瓶郑重地交到了青奴手中。
青奴接过药瓶,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消失在门内。月泠则迅速扶起月华,准备返回马车。然而,就在她即将松一口气之时,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不好!”月泠心中暗叫侥幸,她猛地一用力,将月华高高抛起,同时大声呼喊着:“三叔!接住他!带哥哥回去!”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凝聚在了这一抛一接之间。
月三本就身手不凡,被炼成尸魁后,功夫倒是更为精进。
只见他身形如电,稳稳的接住了重伤垂危的月华。然而,就在他欲转身援救月泠之际,一股源自地心深处、不可名状的恐怖吸力猛然爆发,将月泠向地心深渊拖去。
就在这时候,一抹绛紫色的身影划破长空,紧追不舍地冲向月泠。
转瞬间,两道身影便一同没入了那幽邃的地下黑洞之中,只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残影。
而那黑洞,瞬间收敛了它的恐怖,地面重归平静,裂缝悄然愈合,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从未发生过,这片荒凉的山野里,依旧只有这一幢孤单又诡异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