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本就动人,何况是悲剧的爱情故事。
元好问真是个中好手,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才会将这段故事写的如此动人。
拓跋碧玉眼里隐有泪光,反倒是拓跋飞雪要克制的多,虽然也有些动容,但并无太多异样。
“秦公子的故事好,词更好,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拓跋飞雪问道。
“请讲。”苏清欢淡淡答道。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这句我思来想去,终究觉得晦涩难解,秦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咀五色之灵芝,香生九窍。咽三危之瑞露,春动七情。曾有一人作了一本《香奁集》,专门收录女子闺阁情事的诗作,这话便是他说过的。想来那些至情至性的女儿家,一定是吃过五色灵芝,才会这般钟灵毓秀,喝下过瑞露,才会这般多愁多情。”
“谢过秦公子,非独她们,焉知秦公子未曾吃下过灵芝瑞露?”
对于拓跋飞雪的夸赞,苏清欢倒也没客套,反倒是独孤如愿,望向苏清欢的神色有些不善。
周觅心底不由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一层的风头又要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欢抢走了。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到第四层了,第四层的层主绿珠正是他的推荐人,绿珠也站在他这一边,第四层说什么也得把这个秦欢淘汰了。
要不然就照这样子下去,今天哪还有他的出头之日。
就在一众人以为苏清欢的故事结束,该轮到下一个人讲故事时,谁知道这时候芷若喊停了他们
“等等。妾身看秦公子的纸上涂掉了一行字,但妾身读过这行字后,实在觉得摧人心肝。故而冒昧请问秦公子这句话可有后文,背后又可有故事?”
芷若的话立马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只有周觅扶住额头,头疼不已。
“是什么话?你快念来听听。”拓跋碧玉催促道,连她也未曾发觉自己对苏清欢的态度,不知何时有了改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当芷若念出这两句词时,拓跋碧玉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战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其他人也只觉得这两句词真有流传万古的架势,纷纷看向了苏清欢。
只见苏清欢轻笑道:“我原本是想写这首的,但动笔后忽然想起,芷若姑娘是让写男女情爱的故事,可惜这一首却不是,只好写下了另一首。”
“那这一首写的是什么?”芷若追问道。
“写的乃是两只大雁的故事。”
“还请秦公子再费口舌,我等愿一睹为快。”
芷若原本就爱听情爱故事,而苏清欢所讲这些,与她惯听的那些俗套故事不同,更见男女之真情,她自然心痒难耐。
“哪有时间听,后面还有九层,若是被他一个人占去那么多时间,今天半夜也登不了顶。”周觅制止道。
“登顶不登顶原本也是在于才华,而非时间,周公子便这般急吗?”拓跋飞雪一发话,周觅立马就老实了。
他向着拓跋飞雪赔笑道:“仁兄说的是,既如此,那你便讲吧。只一点,莫要似那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苏清欢说道:“这故事简单的很,几句话便可说清楚。那年,我同几个友人外出,碰到一个捕雁人,他手里拿了一对大雁。捕雁人说早上他捕到一只大雁,便随手杀掉了。而脱网的那一只,竟然盘旋不去,哀鸣不已,最后自己撞死在地上。我便从他手中买下了那对大雁,将它们葬在了汾水之上,垒了一些石块作为标识,我和友人将那个地方命名为雁丘。”
在众人还在回味故事的时候,苏清欢已经念起了元好问所写的那首《雁丘辞》。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敢问人世间,情为何物?为什么能让人以生死相许。
那两只大雁双双飞翔于天南地北,它们一同经历了几番寒暑。
曾经历过欢聚的乐趣,离别的愁苦,就像那些痴情的儿女。
孤雁应该有话想说:望着一望无际的白云,绵绵不绝的重山,从此形单影只,又为谁而去。
在横渡汾水的路上,早不见当年的箫鼓,只有荒烟笼罩一片凄楚。
《招魂》又何济于事,山鬼也只能悲啼着凄风苦雨。
这份痴情,就连上天也嫉妒,我不信,这坚贞的大雁就此化为黄土。
我将这雁丘建成,只待千秋万古,等着那些多情之人,狂歌痛饮,来拜访它们的长眠之处。
将一首《摸鱼儿》念完,四下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传来啜泣之声。
苏清欢循声望去,是哭的稀里哗啦的拓跋碧玉。
看到苏清欢望来,拓跋碧玉恼怒地说着:“不许看。”
苏清欢很识相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而苏清欢旁边的老哥叹气不已:“兄台,你这些故事讲完,让我待会儿怎么开口?”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兄台见谅。”
“无妨,这样的故事,这样的词,能现场听到,便是荣幸。”
苏清欢叹了一声,望向窗外,他今天念的两首《摸鱼儿》,都是出自元好问之手,无论是并蒂的莲花,还是殉情的孤雁,若非元好问本就至情至性之人,是断然写不出这样的词来的。
也正因为他这份至情,才会让这两首词如此特别。仿若好酒,历久弥醇。
而他也不由追慕起元好问,这位生活在金朝,着述颇丰,对家人、对朋友、对国家、对后代都无愧于心的高风亮节之人。
“都说大雁坚贞,嫁娶一般都用大雁为礼。今日听了秦公子这词,以后却是不忍心再用这雁了。”芷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