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躲避的黑袍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这个刁民被他们关押疯了!
可是,他们后面渐渐从四面八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袭击,甚至还被一颗石头砸了下脑门!
百姓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他们正面杠上根本不是敌手,所以也就是偷袭一下,然后立马就跑。
活像是在打游击战!
论熟悉程度,黑袍人哪里比得过在这里深耕多年、几辈几代都在这里生活的定洼县本地百姓呢?
更何况这是他们终于缓过了神,还拿出‘大不了就死!’的气势来,更是一往无前。
黑袍人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群菜鸡啄!
最可恶的是,竟然还被啄得没什么还手之力!
恼怒不已的黑袍人脑子里再次刷新出一个新念头:
疯了!定洼县的这群刁民都被他们关押疯了!
定洼县城内,黑袍人和百姓乱作一堆。
而褚芙站在坍塌的城墙上翻翻找找,到处都是青砖、土坯还有碎裂的木材,哪有什么无晦的影子?
她心里忍不住纳闷嘀咕:死了没啊?
不会被压死了吧?
恰在此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褚芙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循声望去。
一个百姓踉踉跄跄逃来,一边急跑一边回头望,却没注意到脚下石块,猛地被一下绊住摔倒在地,顿时扬起厚厚一片灰尘。
可是他来不及呼痛,就惊恐地往回看了一眼,立马连滚带爬地就要起来,可下一刻,一个黑袍人从后面追上一脚将他踹倒!
为防他再逃跑,黑袍人一只脚特地踩在他肩膀上,又恶狠狠地碾了碾,怕是力气再重些,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
男人匍匐在地上发出惨叫,黑袍人置若罔闻,虽然看不清面容,浑身却散发着阴沉冷漠的气息,提刀便砍。
下一刻,鹭娘飞身过来,动作凌厉地一脚踹飞了他的刀!
转变不过发生在两三个呼吸之间,褚芙却已从中窥见惊险。
…
百姓们逐渐开始呈颓势,不是他们不想继续,而是他们真的感觉到了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毕竟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化军事训练,在几天前也只是普通老百姓罢了,更何况又未进一滴米水的饿了这么些天……
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尽全力的结果了。
那些黑袍人体力耐力又与他们完全不同,甚至削脑袋如砍西瓜,眼睛都不眨一下。
普通人和专业杀手之间的差距,又何止天堑?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烈了。
就在他们感觉越来越吃力时,忽闻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所有人举目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披着淡金色的霞光而来。
她身后高高扬起的旗帜上面似有「昭」字。
城墙坍塌,灰的黑的连成一片,起伏之间露出一点火红色的旗帜,分外醒目,似冷冽冬日中蕴藏的勃勃生机,煞是亮眼。
百姓无意识睁大眼睛,眨了眨眼,只觉得双眼模糊朦胧到看不清。
他们握着简陋防身武器的手紧了又紧,又哭又笑,不知道谁突然打破寂静,第一个高声喊道:“褚掌柜!褚掌柜来救我们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浪推动万重山。
激动又抑制不住的高喊如汹涌的海浪般,一层层往外扩散。
那个站在树杈子上的男人一个激动,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褚芙听到了这句话。
但她认为,不能完全说是自己救了他们,明明他们也进行并且实施了自救。
——是他们自己救了自己。
大军一到,局面顿时逆转,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原本呈现颓势的定洼县百姓也振作起了精神,双目炯炯,好像又有了与之一战的能力。
大家并不让她冒险,只一致让褚芙在外圈站着。
整个城中都充斥着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
褚芙正紧张而认真观战,寻找对方的弱点时,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她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猛地扭过头来,脸色也不由得冷了下去。
——正是无晦。
他一袭青色僧袍沾了些灰尘,脸上也有些擦伤,但总体来看精神还好,甚至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褚芙扯了扯嘴角,“哟,还活着呢?”
“承褚掌柜的福,侥幸脱险。”
说完,他身子微微往旁边一侧,将方才被自己藏于身后的小女孩露于身前,随即单手反掐住她的脖颈。
那个女孩脑袋高高扬起,眸子害怕又惶惑,分明浑身都怕到颤抖,却又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褚芙看清他手中的人质,心底甚是窝火,竟然还是一个认识的熟人!
“小淼?!”
他笑了起来,嗓音轻轻的,含着诱哄道:“你走过来,用自己换她,不然我就杀了她。”
话音落下,时间都好像静止了几秒。
褚芙面无表情,“哦,你是不是觉得威胁我这一套百试百灵?”
她又不是没有脑子,在一开始的震惊渐渐退却后,当然也会意识到不对劲。
小淼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北漠过来起码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不是她自己过来的,那就是在无晦劫城前绑来的?
被绑来的?有可能吗?
为什么单单会绑小淼?
之前在城墙上不出这张底牌,现在黔驴技穷了却拿出来,是认定自己会心软吗?
为什么呢?
褚芙心中翻过种种猜测,却又一一被自己否认。
最后剩下唯一的答案时,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颠覆,也对无晦的心机有了重新认识。
她似是想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般,重重的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问:“她是你的人?”
轻描淡写,却又笃定。
无晦笑出了声,并没有多意外的样子,反而语气轻快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褚芙看着他平静轻松的模样,很怀疑他如今的精神状态。
无晦也没有了继续演下去的兴致,松开了桎梏在小淼脖颈上的手。
小淼默不作声退后一步,站至无晦身后。
眼前这个沉默的小姑娘,仿佛与之前那个卖泥饼的可怜小姑娘判若两人。
褚芙正看小淼时,却忽然被无晦伸出一柄长刀挡住视线。
他语气一派轻松,似是未将城中那些大军放在眼里一丝一毫,只紧紧盯着褚芙,说道:“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褚芙呵呵了一声,谁要和你玩?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他当初救小山竹就是自导自演,有备而来。
这也侧面说明,他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褚芙感觉到了无晦的视线落在自己头上,热辣辣的,带着几丝不可窥见的执拗疯狂,和某种意义不明的审视。
这就是被仙神所偏爱之人么?
天下得机遇者良多,为何不能再多我一个?
上天怎如此不公?
无晦握紧手上这柄弯刀,朝她走了过来,刀尖拖在地上,磨出冷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