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颂寻前面还有妥协的意思,被沈和韵这么一通话下来,莫名生出了逆反心理。
“我都说了,我不吃。“
颂寻没有来的气全撒在商寂身上,态度恶劣。
几人同时都看向商寂。
无声的紧绷在空气中蔓延。
商寂将手上的椰壳放下,薄唇微抿,眉眼间的温度逐渐退散。
安静中响起沉闷的碰撞声,以及说不上是询问还是质问的话。
“我既然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不能管你。”
颂寻有些硬气不起来了,却不愿落了下乘。
仰着脖子据理力争:“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我爹,管我那么多……干嘛。”
他的声音在商寂冷厉的目光中放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变成了个鹌鹑。
商寂冷眼望着自己不怎么听话的小男友。
进一步了解了他性子里顽劣的一面。
在感到畏惧和危险时会可怜地黏着人,乖的没边叫人心头发软,一旦换到安逸平稳的环境,就开始无法无天上房揭瓦。
实在缺乏管束。
商寂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了眼躺地上的颂寻,连落在地上修长的影子也带有压迫力,叫人大气不敢喘。
一个字也没说,转身出了岩洞。
直至脚步声渐远,彻底消失,岩洞中的安静才被打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唐一鸣朝着颂寻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颂寻盯着外面已经消失的身影,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他只是按照任务执行而已。
颂寻没法探寻自己奇怪的情绪,便只能这样劝服自己。
唐一鸣啧啧称奇:“要我说商寂不错了,对你没得说,你看这么多天,他天天背着你哪天有抱怨不情愿的时候?”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巨变,又是失忆的还真不好说,不愿意负责大不了一拍两散,直接给自己少个累赘。”
他话说的难听,却中肯。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还少见?
夏茗也是劝道:“商寂是真心为你好,你这样说多伤他的心呐,等回来好好和他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颂寻不说话,看样子还拧巴着。
唐一鸣朝沈和韵道:“你俩不是朋友吗,你劝劝他。”
沈和韵收敛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神色,柔声推脱道:“玉书从小脾气就犟,这事只能靠他自己想通。”
作为从小和饶玉书一起长大的人,除了饶父饶母,沈和韵是最了解他的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刺激激怒他。
凭什么世上什么好事都让饶玉书占了。
沈和韵从不认为自己比他差在哪里,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胎,到了这也靠着坑蒙拐骗不入流的方式才将商寂拉拢在身边。
他就是看不惯,就是讨厌饶玉书。
巴不得他和商寂闹掰,也该让高高在上不知疾苦的小少爷体验一番这荒岛中的真实生活了。
商寂这一出去就是两个小时,迟迟没有回来。
深夜的孤岛四处暗藏杀机。
一行人都没睡下,在洞口等着商寂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夏茗朝着外头张望,只看得见一片漆黑。
颂寻裹着件宽大的外套坐在火堆旁,听见这话忍不住探出脑袋往外瞧。
除了柴火炙烤下微弱的炸裂声,就只有风吹过树叶和杂草的簌簌声响,太过安静了,静的心里发慌。
颂寻缩回脑袋,有些发虚。
商寂肯定是生气了。
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约莫半小时后,
灌木被拂开的沙沙声打破了安静,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颂寻很轻易听出那是商寂在靠近,他的脚步总是不疾不徐,这几天趴在商寂背上,他对商寂的脚步声格外敏感。
唐一鸣几人也是听见动静,连忙跑出洞口查看。
颂寻四平八稳坐着,眼睛一垂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是商哥,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回……”沈和韵第一个靠近,他的询问在看到商寂手上的东西后骤然失声。
唐一鸣挑了挑眉,也是没话说了。
看来他之前的担忧是白费功夫。
人家小两口感情还好着呢,不到破裂的程度。
颂寻没听见外面有讲话声,心里抓挠似的,却还是忍住没有拧头,强行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只手突然凑到了眼前。
商寂人高,手也长,手臂上青筋浮起,手指修长有力。
苹果般大的红色果子在他手里衬地跟个李子似的。
颂寻忘了反应,愣愣看着他手里的果子。
所以,商寂跑出去这么久是为了给他找吃的,而不是生气了吗……
“给你洗过了。”商寂没穿外套,外套用做兜果子的工具,被他另一只手拎着。
颂寻从他手上接过,沉默地咬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是在他昏睡的时候吃过的果子味道,很合他的口味。
商寂在一旁坐下。
那棵树上的果子大部分都被鸟琢过腐烂了,商寂挑挑拣拣将树上成熟完好的果子摘完了。
这也是他出去这么长时间的原故。
果子不多,这次商寂没有分出去。
他出去的时候确实气到头上,气饶玉书的不懂事,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甚至产生了一种疑惑,按他的性格为什么会找饶玉书这般闹腾的小男朋友。
这种疑虑一闪而过,便被他抛之脑后。
饶玉书年龄小,经历的事也少,他不能要求他完全按照自己预想的那般去要求他。
饶玉书还小,应该慢慢教,多照顾迁就点是应该的。
商寂的注意始终在饶玉书身上,见他吃完从衣服里拿出个果子自然递了出去。
伸出的手被轻轻推了回来。
饶玉书别扭的声音响起:“你也吃。”
商寂眼中闪过笑意,心底有关之前的不愉快因为一句话全被抵消,他从地上起身,将之前饶玉书没吃的蛇肉重新放在石板上加热。
那碗蛇肉第二次被递过来时,这次颂寻没再拒绝。
或许是那说不上名字的果子开胃,颂寻开始觉得,蛇肉也没那么难吃了。
颂寻胃口小,吃了一半将剩下的给了商寂。
从醒过来起,他就没见过商寂有吃任何东西。
商寂自然地将颂寻吃剩下的东西解决。
气氛逐渐缓和,变得融洽温馨起来。
沈和韵站在洞口,后背被凉风扑打,仿佛与里面暖色的火光隔绝在一方。
这种感觉在饶家发生过无数次。
他朝着火堆走近,在两人面前坐下。
“对了,商哥是哪里人,玉书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你。”
商寂晃了晃神,没有说话。
沈和韵像是才反应过来,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商哥失忆了。”
他看向颂寻:“玉书肯定知道。”
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其实很难受,遗忘是逐渐扩大的空荡荡缺口。
商寂不是不好奇着急,只是每天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也顾不得询问。
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钻牛角尖,想到头痛欲裂。
商寂转头看向颂寻,显然也是好奇有关自己的事。
被两人盯着,颂寻垂着眼,手指不自觉攥住袖口。
他哪知道商寂是哪的人,剧情介绍里可不包含这些细节,饶玉书和商寂是在转机的休息室遇见的,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哪的人。
反正都失忆了,颂寻顺便报了个地名。
“铃市。”是饶玉书所在的城市。
沈和韵笑着询问:“商哥是几月的生日?”
“七月二十。”
“那商哥的……”
颂寻打断他:“沈和韵,你那么关心别人男朋友做什么。”
沈和韵:“你千万别多想?我只是做为朋友想要多关心你一点,毕竟……”
“我从没看到过你带商哥出来见过朋友,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沈和韵这是要故意拆台了,是不是有些过早了。
颂寻直视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管我管的严,告诉你了我妈一问你肯定瞒不住。”
唐一鸣好奇:“你们两家离的很近吗?相互父母都认识。”
“没有。”沈和韵失口否决。
他最抗拒的就是让人知道自己是孤儿,让人收养。
“我一直生活在铃市吗?”
颂寻耳边响起商寂的声音,他没回头:“对,你在铃市长大。”
商寂盯着燃烧的火堆,似在出神,过了半晌,又问:“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网上。”颂寻一本正经的胡扯,“你忘了吗,你先加的我,说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非要加我。”
“其实我有点嫌你比我大七八岁,但你老约我,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后面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商寂声音里带着自己也不确定的疑惑:“是这样吗?”
“当然。”
颂寻这话有抹黑的商寂的成分,听的唐一鸣和夏茗一个比一个表情怪异。
商寂的形象都快直接轰塌。
“想不到。”唐一鸣一言难尽盯着商寂,“你私底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真看不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原来是个情场高手。
夏茗点头:“是看不出来。”
商寂平时的形象太沉稳可靠了,压根无法想象他对人满口甜言蜜语,主动追人的样子。
商寂不说话了,整个人莫名显得憋屈,皱着眉思忖着什么。
看起来打击有点大,不是很愿意接受。
颂寻却是松了口气,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当晚,所有人都睡下后,商寂还在无限的自我怀疑。
他转了个身,一手撑在脑下,借着微弱的火苗余光看着睡在里侧的少年。
另一只手无比娴熟地将他掀开的衣服盖回去。
在有时突然闯入的记忆碎片中,有过几次的熟悉画面都是靠近海岸的建筑,和饶玉书所说的铃市对不上。
包括他口中有关于自己的生日,和他们恋爱的过程,在他脑海中这些都透着陌生和遥远。
商寂眼神复杂。
手指在黑暗中描摹少年的五官,将面前的少年牢牢刻入记忆中,想要找回一些有关于从前的熟悉。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唔……”被打扰到的少年皱了皱鼻子,一手拍开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似乎是想要翻身,无奈背靠墙壁位置有限。
他看上去很不开心,脸一埋,贴在了商寂的胸口位置。
左右蹭了蹭,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商寂心跟着他的小动作酥麻了瞬,动作很轻的放下手,揽住了少年稚嫩的后背。
或许是本身的记忆混乱,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商寂这样对自己说。
颂寻可不知道商寂因为自己的话一晚上没睡,病好了后身体难得松泛下来。
也不要背了,自己一个人瞎蹦跶。
不过这次不急着赶路,颂寻晃晃悠悠走一下停一下也没人催促。
几人还会在前面特意停一下,放慢脚步等他过来。
中间沈和韵倒是说过两嘴,不过颂寻现在脸皮厚的很,连敷衍一下都懒得搭理。
主要现在新路线还没确定下来,就是想赶路也没个确切方向。
商寂在沿途观察路况,以及四周能利用的一切有用的特质信息,最终决定朝着远离最初路线的东南方向前行。
众人对他都有种自发的信任,没有任何存疑。
商寂也不让颂寻瞎溜达了,背起人开始了赶路。
颂寻还算配合,他右腿多走几步路容易酸痛,运动量就摆在那,很容易拖慢整个队伍的行程进度。
商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果子往后递:“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逊科加康岛上能食用的资源实在有限,忍受饥饿已经成了习以为常。
就这几个果子,商寂自己都没吃,全留给了颂寻。
颂寻实在喜欢这种果子的味道,脑袋靠在商寂肩上眯了眯眼睛,将剩下的那个送到了商寂嘴边。
“太酸了,我不……”
颂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趁着他说话直接将果子塞到了他嘴里。
“你要把自己饿晕了摔到我怎么办?”
商寂就着颂寻的手咬了一口:“不会让你摔跤的。”
“这可说不准,你自己拿着吃。”
“我手挪不开,你帮我拿。”
“我又不会摔下来,你之前不也单手……”
在前面开路的唐一鸣被树杈子勾住衣服,悲愤:“我怎么觉得我这是来拾荒的,那俩是来谈恋爱的。”
夏茗满脸复杂:“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