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第一日,京师府下起了雪。
宫道两旁的红梅在白雪映衬下更显娇艳,仿佛也在恭贺这新年的到来。
万寿殿内,淳安帝高坐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群臣身着朝服,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朝拜过后,淳安帝望着殿下众臣,开口道:“朕自登基以来,幸得诸位爱卿辅佐,今新岁已至,愿朕之江山永固,百姓安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似要将整个京师府笼罩在一片银白世界之中。
淳安帝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默默期许着,这新的一年,能够风调雨顺,朝中无佞臣之乱,边疆无战事之忧,自己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
顾冲缓缓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的好是舒服。昨晚与敬事房这些太监们玩到了子时,自己赢了不少银子,不过却是一分没取,都赏给了他们,图的就是一个开心。
今儿倒是没什么大事,稍后等百官朝贺之后,自己去给皇上皇后请个安,领些赏钱回来,便打算出宫去了。
“老公,你再不起,只怕赶不上去为皇上请安了。”
碧迎来到床边催促,顾冲翻了个身,耍赖道:“你若亲亲老公,老公便起床。”
“我才不。”
碧迎害羞的转身便跑了出去,顾冲笑了笑,“这丫头,还是面薄。”
起床吃过早饭,估摸着这个时辰百官已经散去,便让碧迎为他更衣,带着小顺子前往了万寿殿。
“皇上,奴才给您请安。”
顾冲双膝跪下,“哐哐哐”给淳安帝磕了三个响头。
淳安帝哈哈笑道:“小顾子,平身吧。”
“谢皇上。”
顾冲爬了起来,又向闵瑞欠欠身,“闵公公,新岁吉祥。”
闵瑞还礼,笑道:“顾公公吉祥。”
“小顾子,正月初三乃是吉日,朕选此日赐婚皇子,你觉得如何?”
“皇上圣明,奴才也觉得这个日子再好不过了。”
“哈哈,好,那便着内事府督办。”
“皇上,您也累一年了,可要保重龙体啊。”
淳安帝点点头,笑道:“是啊,朕已决定,正月初六那日,前往郊场狩猎,舒展一下筋骨,届时你也随朕前去吧。”
“奴才遵旨。”
顾冲对狩猎倒是没什么兴趣,他一不会骑马二不会拉弓,去了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死冷寒天的,哪有在屋内舒服。不过皇上说了,总不能拒绝吧,也只能答应。
给皇上请了安,那自然不能落下皇后。顾冲随后又来到了长春宫。
太子居然也在,见到顾冲,他居然板起脸,一副气恼的样子。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给太子殿下请安。”
徐皇后点点头,“小顾子,你来的正好,太子刚刚还说,有事情要唤你呢。”
顾冲淡笑出来,“殿下唤我,不知何事啊?”
太子张震偕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顾公公,本王可是听说,是你进言皇上,让秀女自己挑选皇子,可有此事?”
顾冲偷眼看了一下徐皇后,见她若无其事一般的模样,心里就清楚了,这娘俩早就串通好了,新岁第一天就要拿我开刀啊。
“殿下,确有此事。”
“事关皇家血脉,你竟敢乱言其中,做出这等有违常理之事,你真是好大胆啊!”
顾冲欠了下身,慢声道:“殿下息怒,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张震偕眉头一紧,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与我何干?”
“太子殿下,当时皇上可是钦点了凌秀女为太子选婚,我想着这三位秀女之中,当属房秀女最为优秀,理应将她选婚给太子您才对啊。”
张震偕神情一滞,皱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太子,这我怎敢说假话。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但是不知为何,房秀女却选了宣王殿下。”
张震偕攥紧拳头,用力砸了一下自己大腿,“这个宣王,处处与我作对。”
徐皇后挑挑眼皮,轻声道:“太子,这事怪不得小顾子,既然皇上已定,你还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
“唉!”
太子满心无奈地叹了一声。
徐皇后笑了起来,“青喧,赏小顾子。”
顾冲急忙躬身:“奴才谢过皇后……”
从长春宫出来,顾冲嘴角轻轻一撇。
这秀女是邱国栋选的,皇子则是秀女自己选的,说来说去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要怪可怪不到我头上。
庆妃与愉妃那里也是要去的,除了徐皇后,她们可是后宫之中数一数二的皇妃,顾冲可以不去看望别人,但这两位皇妃,非去不可。
“奴才给庆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顾公公,免礼。”
如今庆妃对顾冲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宣王选得房秀女,这顾冲的功劳可是不小。
“震允刚刚离去,他还说,闲暇之余请你去他府上。”
“多谢宣王殿下惦念,奴才自会前去拜会宣王殿下。”
庆妃喜笑道:“好,日后你也可常来我凝香宫,本宫为你备好糕点,留待品尝。”
“多谢庆妃娘娘。”
“秋瑶,将本宫为顾公公准备的彩包取来。”
这一彩包沉甸甸的,顾冲触手就知,这银子可是不少。
“多谢庆妃娘娘,奴才告退了。”
出了凝香宫又去芷娴宫,这三宫走一圈,银子可是没少赚。
小顺子将彩包紧紧搂在怀中,生怕掉了一两银子。
“你先回去,我出宫走走。”
顾冲遣走了小顺子,抬头望了望天。
雪花越下越大,顾冲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向宫外走去。
一路上,只见那琼枝玉叶般的树木被雪压弯了腰,仿若一个个白衣卫士守卫着宫廷。而那宫殿也被白雪层层覆盖,宛如冰雕玉砌一般。
可惜顾冲没有时间去欣赏,他的心早就飞出了宫去。
小院内,邵家仁正拿着扫帚在院内扫雪,顾冲推开院门进来,向他喊道:“这么大的雪,你能扫的净吗?”
邵家仁见是顾冲回来,侧脸笑道:“倩姐姐与樱姐姐在屋内说话,我便躲了出来,顺便活动活动身子。”
“哦,我娘呢?”
“去了西院,谢大娘将姨娘唤去说话了。”
顾冲点点头,喊道:“不要扫了,我去唤她们出来,咱们打雪仗。”
“打雪仗!”
邵家仁还是个孩子,天性爱玩,听到顾冲这样一说,高兴的将扫帚丢在了地上。
顾冲进到屋内,抖了抖身上积雪,喊道:“我回来了,你们都出来,咱们去玩雪了。”
庄樱与勾小倩从屋内走到门口,勾小倩惊问道:“雪有什么好玩的?”
“打雪仗。”
庄樱也是一脸迷茫,“打雪仗?”
“是啊,快一些,都出来玩。”
顾冲不由分说,拉着庄樱的手就向外面走去,小蝶在身后呼喊:“小姐,我去取伞,不要湿了身子。”
“哪有那么娇贵,谁也不许打伞。”
顾冲将她们都唤了出来,分出了阵营,他与邵家仁以二敌三,说打就打。
庄樱与勾小倩何时打过雪仗,还在观望之际,顾冲的雪球已经飞了过来。
“哎呀……”
庄樱一声娇呼,躲闪不及被雪球打在了身上。
勾小倩正在偷笑,又一个雪球飞来,只见她侧身一闪,雪球从她面前飞了过去。
小蝶弯下身,攥好了雪球向着邵家仁扔了过去,可惜准头太差,雪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庄樱懂了,一提裙摆蹲下身子,攥出雪球来向着顾冲丢了过去。
可惜力气太小,雪球只丢出去三尺远……
五个人在院内玩的不亦乐乎,顾冲与邵家仁虽以少敌多,但两人毕竟是男子,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唐岚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见到几人在雪地里撒欢,好奇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作何?”
庄樱脸色飞红,累的气嘘道:“岚儿姑娘,快来帮我。”
顾冲得意的将雪球在手中掂了掂,喊道:“唐岚,你可敢来打雪仗吗?”
唐岚不屑道:“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说大话,找打。”
顾冲一个雪球打过来,唐岚向后一步躲闪开,浅笑道:“先说好,打不过可不许哭鼻子。”
“我才不怕你,你有本事就来。”
唐岚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神色,跃身来到院中,弯腰团起了雪球。
顾冲还在等着唐岚起身,谁知唐岚弯着身侧头,只是看了一眼顾冲,甩手就将雪球打了过来。
“嗖……”
这雪球快如闪电,顾冲只觉得一道白光疾驰而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啪”的一下,雪球正中他额头中心,打的顾冲一个趔趄,向后倒了过去。
顾冲差点被雪球打晕了,坐起身将额头的雪扑打下去,埋怨道:“你这不合规矩,打之前总要告知一下吧。”
唐岚点点头,俏声道:好呀,那下回我一定告诉你。”
“这还差不多。”
顾冲站了起来,眼睛一眯,抢先出手,向着唐岚就将雪球丢了过去。
“我要打你了。”
唐岚一声清喝,手腕一抖,雪球再次出手,犹如离弦之箭,带着嘶嘶的风声直奔顾冲面门而去。
“啪……!”
这雪球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再次击中顾冲眉心正中。
“哎呦喂……”
顾冲疼的一声哀嚎,身子连连后退几步,还是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这下彻底把顾冲打晕了,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金星,看着唐岚已出现了双影。
顾冲晃晃脑袋,晃悠悠站了起来,摆手道:“不来了,我认输了。”
唐岚掩嘴窃笑,勾小倩与庄樱也是笑得花枝乱颤。
顾冲这时才反应过来,唐门最擅长的就是暗器,跟唐岚打雪仗,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众人笑罢,顾冲拍了拍身上的雪,“快进屋去,不然真要凉到了。”
回到屋内,邵家仁去端来温水,小蝶拿着掸子帮众人打扫身上积雪。
“这京师的雪如此之美,我还未曾见过这样洁白的雪呢。”
庄樱意犹未尽,唐岚则说道:“这里的雪还不是最美的,青州之北,塞外飞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美不胜收。”
顾冲猛然间心中一动,他不由想起了远在塞北的瑞丽吉。
塞北的草原上,瑞丽吉迎着漫天飞雪策马狂奔,伤心的泪水洒在马背上,心中满是痛苦。
“顾冲……”
风雪中,那一声声呼唤,回荡在整个草原之上。
“你怎么了?”
勾小倩察觉到顾冲有些不对,唤了他一声。
顾冲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去院中走走。”
唐岚惊疑道:“不是刚刚回来,怎么又去院中。”
勾小倩忙对庄樱说道:“庄姐姐,你去看看他,或许他有心事。”
庄樱微微颔首,推门跟了出去。
顾冲沿着院内小径来到水池边,这里有一枝梅树,正在傲雪绽放。
庄樱来到顾冲身旁,关切问道:“你可是有心事?”
顾冲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刚刚唐岚说到塞北,使我想起来一位故人。”
“萧萧边关远,最是故人情。”
庄樱轻语:“你可愿与我讲讲这位故人?”
顾冲沉默片刻,缓缓道:“此人名为瑞丽吉,是塞外怒卑部落的少公主。她钟情于一人,那人却负了她,可她痴心不改,仍在原地苦等。”
庄樱听后,面露同情之色,“世间竟有这般痴情人,着实令人叹惋。”
顾冲望着梅花,眼神幽远,“她本该如同这寒梅般坚韧骄傲,却被困于情爱之中。”
庄樱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那你有否劝过她?”
顾冲苦笑,“没有这个机会了,爱意岂是轻易可消弭之物。她只道心之所向,难以更改。”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落些许梅花瓣。
庄樱轻声说:“也许,唯有时间能抚平她的伤痛。”
顾冲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只是每每念及她在那遥远之地独自哀伤,心中总是难安。”
庄樱走近顾冲,宽慰道:“你莫要太过忧心,她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顾冲听闻此话,心中稍感慰藉,两人静静伫立在梅树下,任雪花洒落肩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庄樱情窦初开,侧望顾冲,越发觉得他飘逸洒脱。
如果他不是太监,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