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临隐隐意识到一个问题——宋知忆当年拜师，可能并未受过长生礼。
长生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是拜师流程中重要的环节之一。
叶君临当年五岁掉落山崖，拜师流程不全，但除了实在没办法进行的环节，其他环节一个不落。
特别是长生礼，华清始祖甚至不惜使用神魂之力，凝聚出一个短暂的实体给自己梳礼冠发。
“...... 嗯，当年师尊有做长生礼。”
叶君临选择实话实说。
话落，叶君临明显感受到宋知忆情绪低落许多，显然心情不佳。
叶君临轻声道：“长生与否，其实主要看在个人。”
宋知忆依旧没有抬头。
叶君临自言自语：“长生礼不只行于师徒之间，朋友之间，道侣之间也可以。”
闻言，宋知忆终于出声。
“不一样。”
每一种关系所行的长生礼，含义是不一样的。
他只有云华道君这一个师尊。
他不可能再另拜他人为师。
可是别人都有的长生礼，自己却没有......
宋知忆以前不知道，可以不当回事，但在知道后，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横在心口，让他无法忽视。
另外，一股久违的、陌生的情绪绕上心头。
——是委屈。
宋知忆记不清上一次委屈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很久都未感受到这种情绪，导致委屈感来得格外凶猛，无法控制。
若没压抑情绪，宋知忆可能早已哭出声。
叶君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就如宋知忆所言，每一种关系所行的长生礼，含义皆不相同，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抱歉，是我说错了...... ”
叶君临道歉。
宋知忆沉默不语。
近半刻钟的时间里，峰顶有风的呼啸声。
“...... 我当年拜师的时候，没有长生礼。”
宋知忆突然开口，声音暗哑。
叶君临并不意外：“嗯。”
宋知忆：“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师尊曾是无极宗的人，更是密宗的人。”
闻言，叶君临面露惊诧之色。
云华道君曾是无极宗小师弟这件事，叶君临已从春霖道君口中知晓，但没想到云华道君还是密宗之人。
宋知忆继续道：“师尊的运劫，是绝尘仙尊。”
“师尊想让绝尘仙尊突破桎梏，渡劫飞升，所以同天道做了交易，取我身上的气运。”
“师尊告诉我，取一部分气运不会死的。”
“可系...... 那个告诉我，也就一时死不了，那部分关键气运的缺失，会让我身上的气运快速流失，最后变为一个倒霉蛋，说不定某天左脚绊右脚就把自己摔死了。”
“就算师尊不知，也不该...... ”
最后一句，宋知忆嗓音带上哭腔，说不完话。
以叶君临现在的立场，只能轻拍宋知忆后背，以示安慰。
感受到后背轻柔的力度，原本还压抑着的无声啜泣，停滞一瞬。
一砖一瓦筑起的高墙，终是抵挡不住滔天的骇浪。
裂隙很小，但出现的瞬间便溃堤千里。
“呜....... 我不明白...... 不明白...... ”
宋知忆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每一声气音，都仿佛小兽一般，带着委屈哽咽。
“我也是他，是他的小徒弟啊...... 十几年，就算再...... 再怎么也有感情，他怎么可以这样...... ”
简单的一段话，宋知忆断断续续说了许久。
说话间，叶君临一直轻拍宋知忆后背。
“我是真的把他当亲人...... ”
叶君临：“嗯。”
“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他们都、都不在了，娘亲也死了，师尊对我很好...... ”
“好到有时候，我......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落在外面的亲儿子，不然、不然他怎么会对我那么好...... ”
“现、现在我知道了，我和他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 他对，对我的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商品...... 而已....... ”
一字一句，泣不成声。
宋知忆发泄地说出心中所想，他现在不想思考，不想思考有些话能否说出口，不想思考别人听见是什么反应。
他现在只想发泄心中的委屈。
发泄那些压在心里让他喘不过气的负面情绪。
叶君临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下去。
时不时附和两声，表示自己一直在听，也一直在他身边。
“...... 你也是带着目的靠近我的。”
叶君临：“...... 啊？”
不是。
话题怎么突然针对他了？
宋知忆依旧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不大真切：“你只是，咳咳...... 咳，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我知道男人好色的性质，第一次看见我样貌的时候，你眼神就不对。”
叶君临：“......？”
他当年...... 有吗？
就算有也不该很明显吧？
其实，宋知忆当时没看出什么，还是系统09之前被刺激到，翻以前的系统日志才发现，在宋知忆面前乱嚎。
现在突然想起来，于是没有过多思考，直接说出口。
叶君临慌张为自己解释，手忙脚乱：“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我、我承认当年是色...... 呸，是被美貌惊艳到了，但喜欢你绝不是因为单纯的外貌！”
宋知忆：“那是因为我可以帮你，你前期就是个穷鬼，还是倒霉鬼，没、咳咳...... 有我，你都不知道要死几回...... ”
叶君临：“...... ”
叶君临很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宋知忆说的没错。
当年若是没有宋知忆，他怕是早就枯骨黄土了。
宋知忆越说越较真，抬起头，露出红红的，有些肿的墨绿色眸子，侧头看向叶君临。
“所以你也和我师尊一样吗？”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对我好，本质上都是一场利益交换，说不定哪天需要了，一剑下去眼都不眨一下...... ”
说着，宋知忆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叶君临。
寒风撩拨着他的发丝，衣衫乱飞，模糊了宋知忆眼底的寒芒冷厉。
“你肯定也一样的...... ”
“果然，人心最难猜...... ”
说着，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昏暗，云层厚重，血光时不时闪过。
是天罚。
而天罚的目标，好巧不巧——是叶君临。
叶君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