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是如此?
她是说他自来便不懂的疼惜她么。
宋璋心头难受,捏紧沈微慈的手指:“我昨夜太想你了,你之前总嫌我要的多,我有几日没与你亲近,忍得久了这才没顾及到你。”
沈微慈眼神依旧有些疲惫,看着宋璋:“我明白的,夫君快去上朝吧,别耽误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宋璋听了这话看向沈微慈,他神色里隐忍复杂,低低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气的,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沈微慈微微蹙眉,屋子里生的炭火很旺,她后背上又浸了些汗,浑身没力气,身上发软,连说话都有些吃力。
她只看着宋璋轻轻声开口道:“我的确有许多话要与夫君说的,但不是这时候。”
“夫君已经耽搁了许久了,等夫君晚上回来,我再与夫君好好说说话。”
说着沈微慈强撑起身子,轻轻为宋璋散开的氅衣衣襟拢好,微微孱弱的眸子抬起对上宋璋的眼睛,声音很细:“我心里的确有好些委屈的。”
“压在我心里许久,我自来不敢表露自己的情绪,处处顾着夫君,想要做好夫君身边的贤妻。”
“我害怕所有抓不住的东西,比如夫君对我的心意,我同样患得患失。”
“你自来什么都不在乎,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我却又太小心翼翼,我明白的,我不怪你什么。”
“夜里你早些回来陪我便是,我们好好说说话。”
宋璋不知不觉觉得眼眶有些热,他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弓身将沈微慈紧紧抱紧在怀里,他眷念她身上总是若即若离的兰花香,淡淡的又叫人离不开。
明明是这么旖艳的人,便生性子冷清。
或许从来都是他做的还不够。
其实有时候宋璋在想,当初他第一眼见她时心便跳了一下,那一抬眸的婉约,曾经多少个闭上眼的夜里会不厌其烦的想。
他低头靠在沈微慈的肩膀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混账,从来也没有细心体贴过她。
她却在处处照顾自己的情绪。
宋璋难受的咬了咬沈微慈的肩头,修长的手指紧紧揽在沈微慈的后背上,他如鲠在喉,此刻有许多话有说不出来。
他只能将自己的脸凑过去,抬起沈微慈的手腕放在自己脸上:“你要心里有气,打我一巴掌我也愿的。”
那手指落在脸颊上几乎没什么力气,软的似没有骨头一样,一根一根匀称细腻,落在脸上丝毫不疼。
沈微慈叹息:“我打你做什么?你这会儿不过瞧我病了,若是我没病,你是不是就不觉得自己错了?”
宋璋一愣,又看沈微慈神看他:“夫君,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真的在乎过我得情绪呢?”
“即便你知道你错了,刚才你依旧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
“那便说明其实你并没有那么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宋璋心头一慌。
他宁愿沈微慈如以前那样温淡,也害怕看到她现在冷冷清清的眼睛。
他张张口要再辩解,鼻端却忽然传来一阵兰花香,沈微慈轻柔的手指覆在他的唇畔上,只听见她很细的声音:“夫君,我现在很难受,你先去上朝,等晚上再说吧。”
千言万语全都咽了下去。
宋璋从没这么害怕过。
他看着沈微慈垂闭上的眼睛,看着她额头上细细冒出来的密汗,还有她落在自己手背上微微颤抖的手指,无一不是她现在当真难受。
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叫丫头进来好生伺候,又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沈微慈感受到宋璋走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月灯过来担忧的坐在沈微慈床榻前问:“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寒了?”
沈微慈摇摇头,又看向谭嬷嬷问:“老太太那儿去说了么?”
谭嬷嬷连忙道:“让月灯去说了的,郑姨娘要过来照顾夫人,世子爷没叫她进来,让她回去了。”
沈微慈淡淡唔了一声,又问:“我叫你选丫头的事选了没有?”
谭嬷嬷便忙道:“昨天我问了,有三个丫头愿意来里屋伺候,都是一直在山水居伺候的,该是都信得过。”
沈微慈点头,叫她将那三个丫头都带进来。
谭嬷嬷犹豫:“夫人现在身子寒了,要不还是等夫人精神好一些了再见吧。”
“里屋有夫人身边四个丫头伺候着,要人手不够,我叫她们先帮帮忙。”
沈微慈里屋伺候的都是她当初在临春院里的三个丫头还有谭嬷嬷云嬷嬷两个婆子,以及原就在里屋伺候的大丫头兰香。
兰香寻常都是负责里屋的打扫,几乎没什么话,但做事却细心,沈微慈观察她好些日子,对她倒是放心的。
沈微慈看向谭嬷嬷笑了下:“没那么难受,你叫她们进来便是。”
谭嬷嬷也便忙出去叫人了。
没一会儿外头轻手轻脚进来三个丫头,都十分有规矩的低着头,有两个丫头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有一个年纪都差不多二十来岁。
按理说这年纪的丫头该放出府的,或是主子做主与府里的小厮或管事帮工成亲,都几乎不怎么在院里伺候了。
沈微慈多打量了那年纪稍大的丫头,旁边的谭嬷嬷注意到沈微慈的眼神,便忙过去道:“那丫头叫春杏,父亲在厨房做活,母亲帮忙做些杂物,本是许了个管马匹的马夫的,结果人得了病死了,就一直守寡了。”
沈微慈点点头:“倒是个可怜的。”
就问春杏:“怎么要来里屋伺候?”
春杏便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打算嫁人了,打算一辈子待在山水居伺候,也想跟在夫人身边。”
这话合情合理,要是在夫人身边熬成了贴身大丫头,往后再是贴身的嬷嬷,一辈子不愁吃喝还高人一等,谁不愿意。
沈微慈多看她两眼,没有多问,只说三个人都留下。
谭嬷嬷一愣看向沈微慈:“夫人不选一选么?”
沈微慈撑着额头叹息:“我屋子里喜洁净,多叫两个丫头进来伺候也没什么,她们三个既想来,就都留下吧。”
“月钱也一并提了。”
说罢沈微慈抬起眼眸看了谭嬷嬷一眼:“她们不必贴身伺候我,只负责里屋的干净便是,你去吩咐着,教些规矩。”
谭嬷嬷领着三个丫头出去的时候,春杏没忍住往沈微慈身上看去一眼。
只见得一身落落白衣,黑发披散下来,侧面病容些微憔悴,可那脸颊上染上的红晕又只觉艳丽。
她没敢多看,仅仅只是一眼就低下头去。
丫头一走,沈微慈就缩进锦被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月灯闷声道:“瞧瞧,还不是上钩了?”
“那三个丫头不管做什么别管,你只吩咐好禾夏和燕儿留心就是。”
月灯嗯了一声,又弯腰给沈微慈擦汗:“夫人要用些什么?我叫厨房做了夫人以前爱吃的杏仁粥,这会儿叫人端来垫垫,待会儿喝药也不难受。”
沈微慈全无胃口,身上酸疼。
她吐出一口热气,看着月灯:“我这会儿吃不下,你叫我再睡会儿。”
“要是二房三房的有人来看我,我没醒你便叫她们回去就是。”
月灯嗯了一声,陪在沈微慈身边:“夫人睡吧,我陪夫人一会儿。”
沈微慈当真就睡过去了,月灯陪了一阵才出去。
禾夏正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碰见了月灯从里屋出来,就忙问:“夫人睡了么?”
月灯点头:“睡着了。”
禾夏为难的看着手里的药:“那药怎么办?”
月灯就从禾夏手里接过碗:“我端进去吧,你先去厨房把给夫人炖的鱼翅和杏仁粥端来。”
禾夏嗯了一声,忽又想到什么似的,拉住月灯小声的问:“那药还煎不煎?”
月灯皱眉道:“之前那郎中说必须服用才有效果,你还是去煎药吧。”
禾夏嗯了一声,看着月灯进去了,又看向正在内厅打扫的丫头,忽然严厉道:“你们先出去。”
这三个丫头都是刚才新叫来内厅和里屋还有茶室伺候的,这会儿见禾夏忽然叫她们出去,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出去。
见着三个丫头都走了,禾夏才去将多宝架上的一个木盒子打开,从里头取了一个药包,又合上放回去。
她是背对着帘子的,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帘子被掀起了一角,又很快被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