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王族没有大宫殿,住的是宽敞随意曲曲盘旋的狐狸洞。
所以此刻,待客的狐狸洞内,挤了一大群人,自然,能入内的这群人都是神上神。
几位上神,天族的大殿下夫妇,还有白家的本家人。
银月看完尚未化形,还要狐后抱着的女主,此刻还是一只很是软糯的小白狐狸。不管今后她将会掀起什么波澜,造下什么祸害,起码她现在还是十分讨人喜的。
一双圆溜溜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银月看,还伸出爪子来让她抱了抱。银月抱着的时候,小狐狸还趁机舔了一下她的脸。
这个阶段的小崽子最是讨人喜欢,银月这样当了不知道多少次娘的来说,崽子在手上,多少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来了。狐后也忍不住说她好像带过孩子,抱起孩子来有模有样。
那是。
银月脸不红心不跳:“我有一只灵猫,天天抱着,这抱狐狸与抱猫大概差不多。”
狐后愣住了,与狐帝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折颜噗呲一声笑出来,果然有其父便有其女,银弦嚣张起来,都敢说出把东华磨成粉吃掉的话。而且,这也是狐后失言在前,怎么能说一个闺阁之女带过孩子呢。
于是白止让狐后把咿咿呀呀的崽子抱进去了。
现在这主角便妥妥是银月。肯定会有这一朝,银月自然有准备。等十几万年后女主长成主线开始时,众人对她的讨论度自然也能降下来了,她也就可以美美隐身吃瓜,吃完脱身离开。
众神们各自坐了,白止作为东家,自然是担负起了款待这位极为重要的故人银弦大帝之女的责任。
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儿子,老大已经成婚,同夫人鹣鲽情深,自然没什么异样,但是老二、老三,还有少年青葱的老四,三个小光棍各个都是看着对面的女子挪不开眼,一个个面红耳赤。
也是,银弦大帝啊,彼时他那样貌,男女通杀,他夫人还有一段对他少女怀春的懵懂岁月。
白止再看看三个老光棍,一个个神色复杂,眼神迥异。
外人只知三大尊神与银弦大帝交情匪浅、挚友情深,但是,作为从最初开始的旁观者来说,他略微知晓一些其中的微妙内幕,他门儿清着,不是他能说破的罢了,也只得装作不知。
至于瑶光上神,眼里戚戚然。
哎,都是情债。
“额……”白止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寂静,“我与你父君算同一辈人,现在僭越地称你一声侄女不知可否?”
银月笑笑:“伯父客气,我父君本也不是在意这些虚名之人,否则他就不会隐退了。”
墨渊与折颜相视一眼,满目无奈,是啊,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口口声声要扬名立万、名扬天下,还说要打败墨渊成为新一代的战神。但是在达成所愿之后,他销声匿迹,丝毫没有享受这一切名誉带来的福祉,谁也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至于东华,已经懒懒倚在靠椅上,看似悠然喝酒,但眉宇是皱着的。
“那……”白止思忖了一下措辞,终于道,“大帝与帝后如今……”
银月笑眯眯的:“我父君挺好的,喝喝酒钓钓鱼撸撸猫,养老生活,天天嫌我聒噪,所以赶我出来自生自灭。而我母后……已经仙逝了。”
场面一静。
东华握杯子的手一顿,而墨渊与折颜也是面色一沉。
白止宽慰道:“抱歉,请节哀。”
银月道:“无妨,我母后已经仙逝两万多年了,死者已矣,生者总得向前看对吧。”
“你母后……”折颜终于忍不住,“如何过世?凭你父君的本事,天下应没有治不了的伤病才是。”
银月正色道:“寿元耗尽。我母后本是一个寻常的花妖,根基普通,活了这数万年,也是我父君竭力帮她修炼维持的。而且母后也不是执着于永生不死之人,她觉得消亡也是天地法则,逆天而行,并不是好事,所以,我长大后,父君与她也就坦然接受了她的离去。”
墨渊黯然神伤,他说要找一个如花美眷,生一个女儿,看来,他都已经达成了。而他们三个,却是心里住着一个到不了的彼岸,固步自封,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东华忽然开口了:“你父君这秘密……守得可真好。连一个让我们送新婚贺礼或是你出生礼的机会都不给。”
他口吻淡淡的,看似闲散,然看向银月的视线却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锋芒。
旁人若是被东华帝君这么一看,骨子里都冻住了,但是银月转过脸看他,眼神却是一无所知的天真。
东华却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宛如是银弦看着他。
他以前也是如此,看似懵懂,实则心如明镜,却顾忌彼此的颜面,从来不挑破那一层窗户纸。
纵然在西海,经过了他对他的那一场心魔肆虐的纠缠与伤害,在其他人面前,他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却仅仅是在其他人面前。
若说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却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东华,只是规规矩矩地称他为天君。
银月微微一笑,天真无邪:“我父君说啦,若是你们因此事质问起来,我得好好解释一下,当初他和我母后成亲是在某一个小凡间,也不好请你们这些尊神去赴宴啊,不得把那个凡世挤破啊。我出生也在凡间,住了千来年的时候才回的玄无神阙,我母后是来自凡世之妖,天生就怕你们这些大神仙,况且父君都隐世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想再生什么波澜,所以这事也就这么着了。”
“哼……”东华轻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墨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白止,银姑娘远道而来,你该给人家安排休憩之所。”
墨渊看向东华,给了他一个眼神,东华只得按捺下心底一腔的酸涩,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白止满口答应,让自己的大儿媳带着银月去找狐后,让狐后好好给银月去安排。
等银月一走,这处宴客厅的气氛更加怪异。
瑶光叹了口气,自嘲道:“花妖,到头来,我们这些神仙全输给了一个花妖。”
说罢,她起身走了,脚步甚至有些虚浮。
“咚”的一下,东华将酒杯丢在桌案上,也起了身,大跨步向外走了。
折颜少见满眼凝重地向墨渊使了个眼色。
两人同白止和央措夫妇打了个招呼,也向外走去。
白止叹了口气,刚在内心感慨大帝不在江湖,却依旧能掀起腥风血雨,而身边传来弱弱的一声:“父君……”
一转脸,可不就是自家的三个臭小子,老二被两个弟弟推上来当枪使,另两个一副贼兮兮的表情:“爹……”
白止心里烦着,直挥手:“走走走,别来添乱。”
老光棍就已经够他心惊胆寒了,自家小光棍们再来掺和一脚,他还能不能活到抱孙子那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