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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满室的人,一时弄不清状况。伊心松开跟她们争抢的包袱,跑到我身边,含着哭腔道:“三小姐,她们说老爷下了令要将您赶出将军府!”

什么?!我只不过睡了一觉,事情怎么演变成这副样子!原以为已经平安无事,谁知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伊心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她们——她们非要给三小姐收拾包袱,要赶三小姐出府。奴婢不相信——不相信老爷会赶走三小姐!”

“将军亲自下的令,还有假吗!”尹氏翻了翻白眼,一番嘲弄,“碧尘你莫不是不愿离开,装作不信,故意赖着不走吧?”

那眉儿也跟着嘲弄:“老爷下的令,她哪敢赖着不走啊!”说着,眉儿立马换了副颐指气使的面孔,冲另几个丫头呵斥道:“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赶快给三小姐收拾呀!”

那几个丫头得了令,又是一阵儿忙乎,在屋里乱翻一气,有的往包袱里塞衣服,有的翻出值钱的饰物却塞到另一个包袱里,交到了眉儿手上。

伊心急忙跑过去要夺下来,“这是三小姐的东西,你们不能拿走!”

眉儿却一把推开伊心,将包袱往身后一藏,嗤笑道:“既然三小姐都要被赶出府了,留着这些有何用呢。难道,还有心情梳妆打扮吗?”

我扶起伊心,愤怒地盯着尹氏和眉儿那恶心的嘴脸,真想冲上去跟她们对掐。但想到我落到现在这般结果,也许正是我莽撞的行为造成的。这尹氏不知在洛离耳边吹了什么风,竟能让他下令赶我出府。洛离是打算与我断绝关系?不要这个女儿了?问题有这么严重吗?我当时不过是吓了吓尹氏而已。

“住手!”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我侧头一看,二夫人领着几个丫鬟进了来。

原先在我屋里翻腾的那几个人立马停了手脚,唯唯诺诺地退到了角落里。

尹氏换了一副奉承的姿态,笑道:“毓姐姐怎么来了?”

二夫人看了看室内的一片狼藉,眼里腾起恼怒,说话也生硬起来:“将军和大夫人命我来处理这件事儿,你说我该来不该来?”

尹氏赔笑道:“妹妹是想着这等小事儿何必劳烦毓姐姐,妹妹愿为姐姐代劳了。”

二夫人低眉瞧见眉儿手里的包袱,斥责道:“将军是下了令,不过只是让碧尘暂离将军府。你如此做法,姐姐我还真是不敢让你代劳,免得你会错了将军的意思。”

尹氏也不装模作样了,摸了摸孕肚,傲慢地说道:“妹妹怎么会会错了将军的意呢,将军是一心为妹妹腹中的胎儿着想,担心碧尘的病症影响到我,这才赶她出府。”

二夫人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既然妹妹如此担心,为何还要踏足碧尘这室内,你可知这里是最易染上恶疾之处!”

“啊?!”那尹氏似乎才寻思过来,惊叫一声。怕是为了看我落魄的样子,她忘了这茬了。

我更是上前两步,离她近些,不客气地道:“三姨娘不如再走近些看看碧尘这副样子!”

“啊!啊!”尹氏惊叫着逃也似地出了房门。

眉儿刚想跟出去,被我叫住了,我盯着她的眼睛寒森森地道:“你难道不怕手里的东西也沾染上了我的病气吗?”

眉儿吓得将包袱一丢,不敢多待,领着那几个丫头灰溜溜地跑了。

二夫人使个眼色,她身后的丫头们便整理起乱糟糟的屋子,伊心也过去一边帮忙。二夫人上前拉住我的手,哀叹一声,含着歉意说道:“云儿托我好生照看你,哪知他刚走,就成了这副局面。”

我心中还有疑问,却也只是先安慰道:“二娘无需自责,既是父亲大人的命令,二娘怎可违背。”

二夫人颇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真是懂事的孩子。”

“二娘,父亲究竟如何说的?”我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尹氏存心报复,故意在洛离面前夸大其词地败坏我,以担心我的病症影响了她和腹中的胎儿为借口,将我赶出府去。

“还不是因为那尹氏!”说起这个,二夫人就有些恼火,“我听春丫头打听来的消息说,尹氏一早便哭哭啼啼地找将军诉苦,说你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故意将病症传染给她。将军近日颇宠着她,许是听信了她的诬告,才下令将你安置到洛家郊外的一处老宅,待尹氏生产过后再安排你回府的事宜。”

与我想的原由八九不离十,真是应了那句话:你永远猜不到自己在别人口中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尹氏将我说的如此歹毒,我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也不屑去反驳。

我望了望窗外,太阳已在西方成了红日,方才那一觉我竟睡了五六个钟头。我忽然发觉有件事情不对头,既然尹氏一早便去告状了,为何傍晚时分洛离才下令让我离府,他不是应该在气头上立刻赶我走吗?

我看向正指挥丫头们给我收拾行李的二夫人,轻声问道:“二娘,父亲是何时下令要碧尘离府的?”

二夫人以为我难以接受这令人震惊的结果才频频发问,便仔细地讲来:“未时刘管家唤我到武安堂,当时将军和大夫人都在,说了尹氏对你的控诉,也商议妥当了对你的处罚,便是将你暂时搬离将军府,绝了病症的隐患。”二夫人说着又长叹一声,“我为你辩解多时,但将军心意已决,我无能为力已是愧对于你,大夫人还将这差事交给我,叫我于心何忍呢!”

果然,这里面有大夫人的掺和,也许正由于她的推波助澜,才使得洛离真正下了令赶我出府。想一想,那尹氏的控告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幌子罢了。

本以为一番应对躲过了大夫人的追究,如今才发现,自己何其幼稚!我便犹如她棋盘上的白子,任其拿捏。

罢了,这里本就不是我的家,有何可恋!只是我仍有些放不下那淑婉,昨夜未能从三皇子那里探听清楚情况,如今被赶出府,更是难有机会再与她谋面了。

先顾着近前的事儿吧,我向二夫人一拜,感谢她为我所做的一切,“二娘真的无需自责,碧尘心里只是感激二娘。”

“你这样说,我的心里更难受了。都怪二娘考虑不周,让那尹氏得了消息跑来羞辱你。”二夫人抓着我的手,又是一阵儿自责。

我便又说了些宽慰的话,二夫人稍稍心安,便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鼓鼓的丝帕塞到我手里,嘱咐我里面的银铤不够花了就捎信给她说一声,她会派人送过去的。还嘱咐我要吃饱穿暖,不要再生病,等等等等。

我一时竟觉得有些孤独,未来我便要一个人立足这陌生的世界了吗?我扭头看了看伊心,扯出一丝笑意:“伊心,你以后——”

“奴婢以后自然跟着三小姐,三小姐去哪里伊心就去哪里!”伊心截断了我的话,冲我盈盈一笑。

我欣喜地点了点头,有她相陪,到哪里也不孤单了。离了这纷乱的将军府,也并不是一件儿坏事。

二夫人将我和伊心送出府,门外已安排了一辆马车候着,丫头们便将几个包袱放到了车内。二夫人又是一番嘱咐,让伊心好生照看我,有什么难处就让伊心转告春儿,待方便之时她便去看我。二夫人还说安置我去的那一处老宅平日里都有府里以前的老下人看守着,应该还算舒适整洁,让我放心去安顿。

我谢了二夫人的记挂,行了个大礼辞行。等起身抬头时,洛碧卿和洛碧柔正迈步出了府门,碧柔脸上傲睨得志的神情一览无余。

我生出一股腻烦,她们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三姐这一走呀,不知何时能回来,我们也来送送。”碧柔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口不应心地说道。

我不屑一笑,便也口是心非地应道:“碧柔妹妹若是舍不得姐姐,今日便可与我同去。”

碧柔被噎得一时无语,旁边的洛碧卿轻傲地淡弯嘴角,接过话茬:“此等待遇,我们无权与碧尘妹妹作陪,妹妹还是自行保重。”

懒得再跟她们废话,我生硬地回道:“既如此,碧尘就此告辞了。”

说完,我和伊心转身上车,只听洛碧卿提了提声音道:“此去,你与我们便是两个天地的人了,日后更要安分守己些才好。”

我也不应声回头,拉了伊心进了车篷,隔了外面的纷扰,只吩咐车夫道:“走!”

车夫一声吆喝,马儿踢踢踏踏迎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缓缓向那未知的前方驶去。

脑袋里混混沌沌,身子仍是疲累,好似那一觉根本没有休息过来。我靠在车篷边缘闭上眼,听着马车穿过了人声鼎沸的街道,又穿过了虫鸣唧唧的田间。如此,真应了洛碧卿的那句话,我与她已是两个天地的人,而且此次可能不是简单的暂别将军府,而是永离。

心里突然莫名一阵刺痛,脑袋里竟显现出四皇子深邃如夜凝望我的双眸。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如果他得知我被赶出了将军府,会有一丝过问之意吗?或者,我亦不过是他眼中一名无谓过客,他会毫无波澜地继续原来的生活?

我摇摇头,不经意间流出一丝苦笑。此去,我与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日后怕是再无交集,纵然我心里不觉间已印上他的印记,但这浅浅之缘总抵不过流水经年世事变迁。原来,洛碧卿说那句话是在刻意提醒,我应认清现状,勿存妄想。

罢了,我便当四皇子是人生中如昙花一现般的盈盈喜欢,还未及开始已然是结束。何况,那权谋算计身不由己的世界我本就不想踏入,只想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所以,远离依然是最好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