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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楚韵 > 第261章 三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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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瑶自江南回京后,对于身份的突然转变,或许还不适应。这一点不论是李时安,还是林尽染皆有目共睹。

从前只为己而活,到现在的心有牵挂,又上升至关系一整个家庭。她终不似李时安这般从小接受正统教养的女子,谈吐举止尽是大家风范。

事实证明,曾经赖以生存的心眼把戏、阴谋诡计或许仅是小道,又或是前人故布下的计策,只待自己揭发。与动辄纵观全局的博弈相比,这些小聪明似乎显得上不了台面。

又譬如她不以为意的声名,而今却成为桎梏。任来风从布局让其接手揽月楼开始,就是以青楼女子的身份约束她。即便是清倌人,也无法逃避外界的流言蜚语,不能挣脱揽月楼的掌控。

这场后宅争妒的传言中,她俨然成为一个排挤、甚至企图取代正室的小妾。期间若真诞下子嗣,这几乎就到了百口难辩的境地。

元瑶静静地依偎在林尽染的怀中,忽然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好半晌方才松手,抬眸间弱弱道,“我知道夫君在龙泉时,定与他做了交换。可······”

“至少在东市,他救了你一回,对吗?”

元瑶半撑起娇躯,语音中不免有一丝激动,“那是假象。他只是想借机警告我罢了!”

好一会儿,又低声接了一句,“彼时莫说是他们,连我和时安也以为夫君潜伏在城中一隅。这救或不救,与其说是让夫君欠下这份人情,不如说是······留我作饵。”

“你知道就好。”林尽染宠溺地刮了刮她的琼鼻,随即不由地轻叹一声,“不管他是何目的,终归是冒着风险救下你。这份人情若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会尽可能地偿还。还有,往后不必如此懂事,也不用费心去考虑被所有人接纳,你就是你。”

李时安对吴兰亭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且不说昔日的亲事未有全力制止,就说起因是自家夫君赠的书册,却险些害了她的命。过往种种令她对昔日好友的歉疚殷殷几是到达了顶峰,故此在此过程中,无意间伤害了元瑶。

偏生是自卑心作祟,元瑶又不懂拒绝。但凡善加忖度这将对她造成的影响,可能远大于林府的声名,她都不该去配合李时安如此草率行事。林尽染就此也同二女交过心,只是不承想当中还藏匿避子汤这回事。

元瑶知他意有所指,瓮声瓮气道,“我担心夫君以为我不愿生育。然则当下的情形,若孕有子嗣,于时安和林府而言并无益处。是我恳求野丫头莫要声张,她则要求我不准再服避子汤,替我另想其它的法子。”

终归是牵涉私隐,又极易招惹误会,李时安、元瑶和宋韫初三人私下商议再正常不过。这也无怪连采苓都会为她说话。

林尽染将其拥入怀中,思忖良久方顺着她的话,“宋姑娘素有手段,若不伤身的前提下,生育一事即便拖上一阵也无妨。”

翌日,清早。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夫君?夫君?”

林尽染睁开迷蒙的双眼,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登时汗毛根根竖立,脑袋瞬间清明不少,一面囫囵地披上外袍,一面着急开门,“时安,可是有急事?”

“昨夜派遣的小厮在藏书阁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未等到向成林,于是嘱托值宿的学子代为转达。今晨我又吩咐小厮前去传话,方知他一夜未归。”

今日毕竟是要商议杨、向二人的亲事,又请崔秉志前来见证。不承想,目下向成林却不见踪迹。

李时安一时匆忙,只顾告知情况,但见其未整衣着,光脚便来开门,顿时羞红了脸,“夫君不若先更衣吧,地上凉。我···我在前院等你。”

“老夫老妻的羞什么!”林尽染见门外并无采苓跟随,一把将其带进屋内,关上房门。

磨蹭了好半晌,方在二女的嗔怪声中更衣。

“昨日就没了踪影?”

李时安替他抻了抻衣领,“嗯。昨夜夫君既歇在元瑶房中,我也不便打搅。”

元瑶以为她意有所指,遂娇嗔道,“昨···昨夜我和夫君没什么。”

“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李时安眸中满是笑意,揶揄道,“元瑶这是欲盖弥彰呐!”

“你···你们!哪有清早······”元瑶几是羞赧得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们,手指比划了半天也只得无奈放下,鼓着闷气坐在一旁静静梳头。

三人经此说开误会,纾解郁闷,心绪已然畅快许多。

李时安开口试探,“可要命人找寻他的下落?”

林尽染摇了摇头,“若只是想耽搁议亲的日程,他们又怎会让我们轻易找到呢。大抵是三皇子和林明礼使得招,只想拖延两日。向成林毕竟是登榜的翰林学子,如若真有何差池,他们逃不开干系。”

“那夫君是打算暂且不予理会,照常议亲?”

林尽染沉吟片刻仍是改了主意,“还是得命人去寻,否则杨姑娘和崔伯伯那儿不好交代。想来他们也猜到三皇子会使些腌臜伎俩。”

元瑶施施然起身,揣度道,“议亲固然重要,若我想搅黄这门亲事,许会在绾儿和向公子成亲那日,掳走一人。既失了面子,又完不成仪典,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婚姻大事,尚无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掳走新郎和新娘。”李时安不禁莞尔,随即又顺过她的话茬,“不过元瑶所言也非全无道理。若想搅黄这门亲事,我倒觉得会在纳吉这一环上动些手脚。”

这三书六礼中,男女若缔结婚姻,须得两家互报婚书,在官府落了印。这聘书和礼书一过,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大半。而纳吉时,双方若无相冲相克的征象,婚事算初步议定,后续不过是水到渠成。故此,纳吉之礼是否能成,也可谓重中之重。

林尽染淡然一笑,“无论如何,我也该去见上一面。今日既已邀崔伯伯和杨姑娘过府一叙,你们就只管照常筹备席面。”

二女欣然应下。

正值林尽染出门,恰逢在外打听的小厮匆忙赶回府,大口喘着粗气回禀,“公···公子,命小人打听的那学子找到了,就在平康坊!”

林尽染不由地惊诧道,“是在安乐居?”

“是。小人打听到向公子身无分文,竟在安乐居···狎···狎妓。”小厮嘟嘟囔囔地回道。

今日的席面本是特意为向公子和杨姑娘准备的,不承想竟闹出这等戏码。

诚然,若放在寻常,男子狎妓也算不得要事。更何况向成林正值青壮,倘若能留下几篇华章,尚能为人称道一声‘风流才子’。可现下偏偏是议亲的重要日子,此刻狎妓,且无银钱结账,传扬出去怕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林尽染命人牵来快马,径直往平康坊策驰。

安乐居门前有一衣衫不整的学子蜷伏在地,双手紧紧抱住头颅,透过双臂之间的缝隙,隐隐绰绰地瞧见他的面颊已被揍的乌青。身边围着半圈小厮,骂骂咧咧道,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放肆!不过是个刚刚登榜的穷酸学生,竟也敢来安乐居蹭食。我呸,什么玩意!”

其余小厮也忙活着四处招呼人围观,又架着向成林站起身来。

见其羞愧难当地垂着脑袋,使劲抓住他的下颌也不能令他抬首,索性抓住他凌乱的头发向后猛揪,迫使他露出狰狞的面容。

“向公子!听说你不日将与香水铺的杨姑娘定亲,如今这副模样,怕也是无地自容吧!”

向成林直至此刻,大脑仍是一团浆糊,昨日只记得挨了一闷棍,迷迷糊糊间不知被送往何处,又被迫饮下许多酒······再后来,已然出现在安乐居的门前。

头皮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令他的神识不禁清明几分。这分明是刻意构陷!

然,望着茫茫无尽、数不完的看客围观,受尽千夫指点。这番景象若是让崔先生、林御史,还有那杨姑娘亲见,又该是如何的悲凉!

他竭力忍受头皮撕扯的刺痛,勉力控制舌尖向外延伸,脖颈上的青筋已是根根分明,俨然是有咬舌自尽的打算。

“啪!”

小厮见状,顿时反手一巴掌甩了过去,清脆的响音几是要盖过人群的议论声。

迅雷不及之间,又不知从哪儿扯来块破布,直直地塞进他的嘴里,未免他真会寻死。

不远处稳稳地停驻一辆车驾,透过窄窄的侧窗不住地张望着安乐居门前的动静。

“殿下,此举怕是会得罪林御史。”

林明礼放下侧帘,面露忧色,语音中充斥着不忍。是因三皇子称有一出好戏上演,不承想竟是这般羞辱。

“吾又未害他性命。若是不堪受辱,自寻短见,要怪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三皇子自认为林尽染还不至于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学子打上他的府门。毕竟只是受点折辱,他若能早些识趣地放弃与杨湜绾议亲,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眼见林明礼怔怔出神,三皇子忽然开口道,“明礼,吾有句话不吐不快。”

“哦,三皇子尽管直言。”

“今日这番举措,即便向成林未能羞愧得无地自容,料想杨姑娘也不愿与这般品行低劣的男子议亲。吾答应你的事,算已兑现承诺,至于你该如何与杨姑娘永结秦晋,吾可爱莫能助。你答应吾的······”

“殿下请宽心,明礼省的。”

三皇子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笑言道,“那就好。”

再说安乐居门前,一脸蒙面纱的女子挤进围观人群,娇喝道,“你们这是作甚!这位公子不过是欠些银钱,何至于将他打成这副模样?”

“哟呵!竟有小娘子心疼了?”小厮一脸讥诮之色,佯是好心好意地劝解,“难不成你就是要与这位公子定亲的杨姑娘?不妨劝姑娘一句,这位公子实非良人,竟在议亲前一日至青楼狎妓!这种腌臜就该当街打死的好。”

向成林定睛一瞧,竟是杨湜绾手底下得力的,因嘴里塞了破布,只模模糊糊地轻唤了一声,“虞掌柜······”

那岂非杨姑娘也在人群外?

念及此处,向成林流下不甘的泪水,挣扎了一番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连连将头撇到一边,不让其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

虞掌柜懒得与他争辩,“欠了多少银钱,我给你便是!”

“不多,三十贯!”

虞掌柜连忙打开荷包,眼见还差了些许银两,便将荷包丢在他跟前,忿忿道,“这里有二十两,还有十两等我片刻后取来。你们且将他放了!”

小厮拾起荷包,撑开袋口细细清点,又止不住地掂量一番,“姑娘,这还差十两,我又如何能放了这位公子?”

“你!”虞掌柜终究是姑娘家,粗鄙不堪的话还不屑说出口,只得不甘地放下手,咬牙道,“我···这就去取来!”

‘唏律律’

是时,一声长长的嘶鸣骤然响起。林尽染拨开拥堵的人群,冷声道,“放开他!”

“林···林御史!”

小厮一眼就识辨出眼前这位,且不论其身份显赫,仅是诗作至今还悬于萧墙之下。

“放开!”

“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人也是秉公办事,秉公办事。”小厮屈身揖礼的同时,不忘擦擦额上涔涔的冷汗。

林尽染冷笑一声,踱上前两步,质问道,“呵!那你是想要去御史台,还是京都府衙论一论这公道?安乐居就是这般做买卖!”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小厮一听要进府衙受审,免不得挨一顿皮肉之苦,纵然是有三皇子做倚靠,但也挨不过流水般的刑罚,这银钱要赚,可小命也得保啊。旋即下令放开那学子。

林尽染忙上前搀他坐下,又示意虞掌柜照看片刻。

“三十贯,倒是不多!”林尽染笑脸盈盈地望着那小厮,“本御史若是没记错的话,买卖讲究的是银货两讫。安乐居何时有如此手笔,狎妓花费三十贯,不忙着收银钱,反倒是让客人先玩个尽兴。”

林尽染这番话倒是切中了要害,哪有欠安乐居三十贯钱还能在里头继续狎妓的,青楼说到底还是买卖交易,可并非是什么大善人会随意施舍。

“这···这···”小厮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道,“向···向公子和林御史相熟,故而···小人不敢怠慢。”

“哦~原来是因向公子和本御史相熟呐!”林尽染抬腿踹了上去,朗声质问道,“与本御史相熟的人数不胜数,难道安乐居打算将账都算在本御史头上吗?”

“哟!不知林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毕竟闹出这番动静,安乐居的掌柜也不能一直猫在角落,对于他的身份,素来没个准信。但既是替皇室办差,自然隐匿的极好。众人只知他姓伊,一身华丽锦服,上门牙镶了金,故此诸人更愿称他一声‘金掌柜’。

“毛毛躁躁,不知分寸。”金掌柜反手就是几个耳光,旋即换上一副笑脸,“林御史许久不来我这安乐居,没承想下面的人竟对您如此怠慢。不若进去喝一杯,鄙人也好向您赔罪。”

素来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尽染也不愿交恶,稍稍收敛怒意,“酒就不喝了,今日还有要事。既安乐居看在本御史的面上如此好客,本御史也不能辜负这番美意。”

说罢,便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扔在那小厮面前,“若是不够,尽可来林府支取。还从未有小厮敢在本御史面前如此放肆,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倒不知是倚仗金掌柜的声名,还是身后另有主子。金掌柜,可得多加小心呐!”

“是是是!”金掌柜赶忙躬身揖礼,“鄙人定会严加审问,给林御史一个交代。”

这等情状显然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打这小厮如此嚣张气焰,林尽染就已然判断是三皇子使得手段,然金掌柜兴许就一直在旁侧观望。

与其让小厮当众供出三皇子,还不如交由金掌柜自己处置。至少眼下姑且就当小厮擅作主张,借机勒索。

林尽染架着向成林,徐徐道,“虞掌柜不若先去租辆马车,送向公子去医馆诊治,我还有些要事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