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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王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宝玉吓白了脸,他想夺门跑出去,太太又堵在门口,吓得他缩到墙角,一声儿也不敢言语。

金钏早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给太太磕头,只是说不出来话。

王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略略平缓着心中怒气,知道今日的事不能闹大,倘若被人知道了,于宝玉的名声有损。

宝玉如今已经十二三岁了,到了将要说亲的年纪,这名声也是顶顶要紧的事。

“这小蹄子毛手毛脚的,好好的东西都让她给弄坏了,来人,把她拉出去配人,这贱蹄子不配在这里伺候。”

金钏吓得不住的求饶。

“太太,好太太,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看在从小服侍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我从小就进来服侍太太,如今忽然这样撵了出去,让我明儿可怎么有脸见人呢,求太太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金钏哭的声泪俱下,害怕的浑身颤抖,像她这样主子身边的大丫头,一旦被这样撵出去,下场都是很凄惨的。

得势的时候嘴里不饶人,在这府里算得上是顶尖的一批丫头了,日常巴结的人就不少,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一旦这样子被撵出去,落井下石的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还能有活路?

宝玉缩在墙角,脸色苍白的看着金钏,只盼着快点把她拖出去,事情能早一些结束,要是再闹腾下去,被老爷知道了,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好在母子俩一条心,王夫人也怕事情闹大,妨碍了儿子的前程,厉声喝道:“这样妖精似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拖出去!”

须臾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喝道:“慢着。”

王夫人细细的思量,这么出去可不妥,又道:“把她娘老白媳妇叫来。”

底下的婆子飞快的跑出去叫人,老白媳妇儿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做扫地婆子,听说太太叫她,倒吓了一跳。

被人连推带搡地推到了太太面前,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你教的好女儿,还不赶紧带了出去,仔细弄脏了我的地。”

老白媳妇儿吓得浑身乱颤,又不停的磕头求饶。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们丢出去!”

下头的人见太太发怒,一窝蜂的涌上来,把金钏连拖带拽的弄了出去,老白媳妇儿也不敢大声叫嚷,这府里还有她们一家子呢,更别说小女儿就在这院子里。

玉钏捂着嘴,趴在西厢房的门边上,泪流满面,她也不敢出声,拼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拖金钏的几个婆子,平日里都没少受她的气,如今可算是称愿了,趁势在她身上掐了几把,悄悄的说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还不赶紧滚,仔细脏了太太的地。”

说着把她随手一丢,从二门的角门上丢了出去,老白媳妇儿看着地上的女孩儿,叹着气把她扶起来。

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扶着她往家走,脚步沉重。

这厢王夫人也懒得搭理宝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带着人回了正房。

到了晚间的时候,雪雁悄悄的在黛玉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现在府里都传遍了,就是金钏跟宝二爷……”她是个姑娘家,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是用眼神看着姑娘,意思你懂的。

黛玉停下手里的针线,默默的望着烛火出神。

都道是人心易变,这不过几日的功夫,她都有些认不得宝玉了,恍然觉得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他,从前他跟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虽然待丫头们和气些,也没有这样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心端着盖碗走进来。

黛玉一抬头看见她,不由自主的欠了欠身,这是长公主赏赐的人,她得敬着。

明心把盖碗放在她的旁边的小几上,自袖间拿起帕子说道:“我自从离了公主府,就是姑娘的人了,我的卖身契公主会送来的,之所以现在没有交给姑娘,是因为我如今的身份能护着姑娘,姑娘自己思量,倘若日后还是觉得奴婢在身边不是那么方便,等到了南边之后,奴婢就去伺候小主子。”

此番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黛玉心念一转就明白了。

明心如今还是公主府的人,无论是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她方能护得自己周全,等到将来自己能立起来,自然就不用再借长公主的势了。

黛玉放下针线,起身行了一礼。

“姑姑以诚心待我,我也必不相负。”

明心笑了。

这林姑娘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聪明灵透,又说话滴水不漏。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顿觉得亲近了不少。

明心看了一眼黛玉手中的针线,问道:“我见姑娘昨日已经做了一个抹额,今日这个荷包是……”

黛玉微笑。

“抹额是送给外祖母的。我们不多日就要启程回南边去了,自我来到这里之后,外祖母十分怜爱我,我并无长物,只有这一点孝心罢了。如今这个荷包是我要送给郡主嫂子的见面礼,姑姑帮我参详参详。”

这姑娘真是个通透的,做事很周全。

“我们郡主从小就不喜欢那些艳丽的颜色,这个荷包就很好,很雅致,只不过略素净了些,我明儿找些银丝绣线来给姑娘用。”

黛玉懂了,明心姑姑的意思是,这个荷包很符合郡主的喜好,但是不合郡主的身份,黛玉若有所思。

紫鹃借口病了躲在房里,她的心突突乱跳,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

她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跟那个老婆子说那些话,她和鸳鸯、金钏、侍书、司棋,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平日里互相照应,特别是她跟了林姑娘之后,太太始终不大待见她,平日里看她的目光都是冷冷的,金钏没少为她周旋。

她怎么就猪油蒙的心了?紫鹃伏在被子里,也不敢放声儿,只是呜呜的哭着。

宝玉晚上给老太太请过安,回了房里,见袭人正在铺床,猴到袭人身上,轻轻的嗅着她脖颈间的香气。

袭人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还不安生呢,仔细老爷知道了。”

宝玉方才安静下来,又暗自可惜晴雯在老太太那边看屋子,不在这里。

金钏早被他丢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