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挽月在竹屋内打坐修炼,一点儿也不知道山头即将有客人连夜来访。
天微微亮,阙秋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找到鹿挽月山头。
入目光秃秃的山头,连唯一的一棵树也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一旁放着一个竹摇椅。
眼前只有一个小竹屋,竹屋周围围一圈菜圃,灵气四溢。
身为散修简直穷——不!朴素过头!
阙秋莫名心疼,正欲靠近竹屋。
陡然!太虚剑出鞘,锋芒侧露,走势凶猛,剑气泄露杀意,直锁阙秋命门!
阙秋迅速手腕一转,掐起一根红线,行云流水地射出,气势丝毫不弱。
铁针一般的红线与太虚剑剑身相撞,太虚剑争的一声在空中后退一段距离。
红线直接被弹飞,定入草地。
“太虚太虚!别打!这是主人道侣!”青鸾剑迅速飞出,横在太虚剑前,急忙阻止。
“孩儿他爹?”太虚剑身可疑地在空中踉跄一瞬,立即收敛锋芒。
“啊?不是野男人的?”青鸾惊诧道。
阙秋怔在原地,思绪从未如此清晰,声音有些失真:“我?孩儿他爹?”
两把剑悬在空中,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挽月在里面吗?”阙秋脑海中闪过某个念头,急需求证。
“主人在竹屋内打坐修炼。”青鸾八卦地在阙秋周围飘来飘去。
阙秋按下心中急切,克制地在竹屋外等待。
“青鸾?你们刚刚说孩儿他爹,挽月是怀孕了吗?”阙秋轻抿着唇,手紧捏着艰涩问道。
他需要将手附在挽月肚子上才能探查血脉,距离过远根本无法知道。
此时阙秋格外庆幸他来了,不敢想放任挽月在山头清修他何时才能知晓!
“我不知道,太虚说的。”青鸾那几天一直在生气装死,哪能关注这些?
“确有其事,拔剑时就已察觉。”太虚沉声道。
阙秋呼吸声颤抖,眼眶隐隐透着红意,视线停在虚空中似在回忆一般,怔愣许久。
不敢相信他阙秋竟然还能够拥有孩子!
女子扮久了都快迷失自己的性别。
从挽月到孩子,似乎都在提醒他,有一个家在等着他,是时候尽早结束一切恩怨,回归自己。
一想到挽月竟然孕育了他的孩子,阙秋心脏莫名发烫,似寒冷的冬天吃下一个烤蜜薯,暖融融直达心间。
阙秋狐狸眼角中沁出一滴泪,迸发格外惊人的光芒,面若桃花,美得震撼人心!
鹿挽月打坐完,走出竹屋就看见这一幕。
萧条光秃的树下,阙秋一袭红裙灼灼其华,红着眼眶,楚楚动人,紧紧注视着自己,眼中情绪似乎快要溢出。
鹿挽月不知为何,硬生生被其中情绪灼了一下,微微侧头,竟然不敢直视,“阙秋?你怎么来了?”
阙秋没有说话,缓缓走进,上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低头间眼角泪滴落,掉进颈窝。
鹿挽月身体颤了颤,被泪烫得不知所措,颈窝那处皮肤似乎带着湿意。
良久,她伸出手回抱。
“挽月,我很想你。”阙秋侧耳呢喃,狐狸眼中满是委屈,怀抱越发用力,似要将人嵌入身体中。
鹿挽月想到什么,陡然抬头,不放过阙秋一丝表情,严肃质问道:“是不是你搞的鬼?做梦。”
委屈想念的情绪突然被掐断,阙秋表情空白几分,显得有些呆滞。
“啧!别说了!就是你!”鹿挽月愤愤道,挣扎着欲挣脱怀抱。
想想她一世清白,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欲求不满了!
他可真行啊!
“我只是想你了,怕你将我丢在脑后。”阙秋低头亲吻额头,不管她如何挣扎决然不放开。
鹿挽月挣扎的动作一顿。
他怎么知道的?
她确实有这种想法,不然阙秋邀请去合欢宗做客时又何必拒绝。
想到这儿,鹿挽月莫名心虚,默默任由阙秋抱着。
“难道月月真的想过将我丢之脑后?”阙秋看着鹿挽月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不可置信地控诉道。
“没有。”鹿挽月坚决不承认。
就算想抛也抛不掉啊?
先不说肚子里揣的这个,一睡觉就做那啥梦的功夫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
阙秋是不信的,不过没必要继续纠结这些,他清楚地知道月月并不爱他,可能只是淡淡喜欢。
不过没关系,月月愿意为他孕育孩子,他爱就足够了。
阙秋下巴抵住鹿挽月发顶,谓叹一声,心情格外愉悦。
“你来找我,合欢宗这么大一个宗门不管了?”鹿挽月调侃道。
“有人打理宗门,我对外说的闭关。”阙秋温声解释。
“月月,我能摸摸他吗?”阙秋小心翼翼地开口。
“摸谁?”鹿挽月一头雾水。
还有其他人吗?
“孩子。”阙秋视线下移,艰涩地看向鹿挽月平坦的腹部。
“什么孩子?没有啊?”鹿挽月嘴上否认得利索。
天杀的!怎么知道的?
阙秋微愣,紧接着狐狸眼眯起,扣住鹿挽月手腕,“你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
“真没有!你看我肚子这么平!”鹿挽月拍拍肚皮示意,却被阙秋用手截住。
“别乱拍,轻点儿。”阙秋看着鹿挽月的神情和举动心下疑惑。
难道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可能吗?
本命剑都知道!
阙秋神色暗淡,将说谎的人打横抱,抱进竹屋,轻轻放在榻上。
“你干什么?”鹿挽月不敢挣扎,紧紧揪住阙秋衣襟。
“检查月月是否说谎。”
阙秋说完,欺身上前,魅魔特征显现,黑色的恶魔角抵住额头,三角尖尾巴晃晃悠悠从红裙中拱出,欢快地摇动。
似花瓣脱落一般将衣裙片片剥开,平坦的腹部还不见孕育的弧度,柔软白皙。
阙秋脑袋下移,缓缓低头,额头抵住柔软的肚皮,闭眼静静感受。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嘴角愉悦地轻勾,紧闭的眉眼都带着淡淡喜意。
鹿挽月看着他的举动紧张地屏息。
下一秒,阙秋睁开狐狸眼,起身亲吻鹿挽月脸颊,像细雨轻触脸颊,温柔得不像话。
“呼吸,小骗子。”阙秋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克制地将衣裙重新为她穿戴好。
“你怎么知道?”鹿挽月心虚地垂眸,看着认真为她穿衣裙的男人不解道。
“太虚告诉我的。”将衣裙重新穿戴好,阙秋终是忍不住上前咬住柔软的唇,反复碾磨、汲取,爱意似要溢满。
突然被偷袭,鹿挽月惊诧得瞪大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早已欺负完唇瓣起身。
太虚叛徒!
平日话少老老实实,没想到第一个背刺我!
鹿挽月愤愤地揉擦着微微麻木刺痛的唇瓣想到。
“你一个人过得太潦草,月月跟我去合欢宗吧。”阙秋诱哄道。
“不要!我就呆在山头!呆到死!”似乎太虚幻境中在合欢宗被囚禁还历历在目,鹿挽月拒绝得干脆。
阙秋哑然,不再将人往合欢宗拐,决定另辟蹊径:“我准备卸下合欢宗宗主之位,以后只有一个叫阙秋的修士,月月可要收留我。”
“你......舍得?”鹿挽月眼睛瞪得溜圆。
想想对方男扮女装几百年才坐到合欢宗宗主的位置,舍得放弃一切恢复男子身份?
“怎么舍不得了?当初只是为了复仇。”阙秋手亲昵地抚上鹿挽月脸颊,深沉道。
阙秋的母亲也是魅魔,被无极宗的庄和长老掳走当作修炼炉鼎,修为吸干身亡,扔至乱葬岗。
阙秋身为遗腹子,差点胎死腹中,幸好遇到一位抛尸体的老仵作。
许是命不该绝,就出来后被老仵作收留,但老仵作是人类,寿命短暂。
老仵作死后,阙秋年纪小无依无靠,又长得漂亮一脸魅惑女相,被人当女童卖到合欢宗开的茗乐坊习舞,出台献舞。
从一名舞姬一步步往上爬,避开所有向他探出的脏手,终是爬到合欢宗宗主的位置。
“什么?这种人竟然能当上无极宗的长老!怎么不去死?”鹿挽月听着阙秋诉说着从前的经历,既心疼又愤怒,眼睛都红了一圈。
阙秋狐狸眼掠过一丝无奈,只是想示弱没想到把人惹哭了,他伸出涂满艳红色蔻丹的指尖,轻轻抹去挂在眼睫的泪珠。
魅魔一族天生拥有父母的记忆传承。
当上合欢宗宗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慢慢渗透无极宗,一点一点架空庄和!
慢慢揭露庄和丑陋面目,让他陷入众矢之的!
丑恶的人突然消失也不会引人注意。
计划一步步成功进行,庄和现在应该在一群魔族手中。
不是喜欢炉鼎吗?
那就自己好好享受一下做炉鼎的滋味,被吸成人干儿。
不过这就没必要同月月说了,怕脏了月月的耳朵。
“别生气了,恶人有恶报,庄和已经死了。”阙秋收敛残忍,低头颤抖地轻啄她的眼皮。
庄和的死还是他亲自确认,挫骨扬灰!
“那就好,老天还是长眼睛的。”鹿挽月心疼地上前,主动抱住阙秋单薄的身体回应。
阙秋哑然失笑,沉溺于对方主动的吻。
“那你好好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干净吧,我在山头等你。”鹿挽月也不矫情,喜欢就是喜欢。
“好,乖乖等我。”阙秋嘴上说着离开等待的话语,却一点儿不想走。
但,离开是为了更久的相遇。
阙秋怕自己忍不住留下,当日就离开了山头。
临走前,阙秋拉着鹿挽月的手认真叮嘱:“月月一定要每天都睡觉,知道吗?”
鹿挽月瞬间脸色古怪,耳朵泛红,“不会又要让我做那些梦吧?”
“不是梦,是我们魅魔一族的秘术,为人造梦在梦中吸食人的精气,不过我不会,路途遥远,甚是想念月月,只好在梦中解解相思之苦。”阙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解释完,阙秋再三劝她一定不要忘记睡觉。
鹿挽月一脸黑线地将人送走。
送走阙秋,鹿挽月看着陡然光秃的树有些不习惯,又从山脚下拔了一棵参天大树移栽到山顶。
继续躺竹摇椅上,过着每天晒晒太阳,钓钓鱼的悠闲生活。
直到夜幕降临,鹿挽月一边揪着一朵野花花瓣,一边念念有词:“睡觉、不睡觉、睡觉、不睡觉......不睡觉、睡觉!”
鹿挽月一脸如临大敌,重新拿出一朵野花开始揪花瓣。
“......睡觉!”
良久,鹿挽月躺在榻上,双手交叠于腹部,一脸安详地入睡。
瞬间陷入梦中,场景转换,一座华美的建筑在黑夜中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牌匾上写着:茗乐坊!
鹿挽月立即想到阙秋的经历,急匆匆走进茗乐坊。
台上,一道红色身影翩翩起舞,舞姿妖娆,极尽魅惑,红色面纱半掩,露出一双熟悉的狐狸眼。
台下各种吹口哨的声音响起,时不时有男子向台上抛宫绦或玉带,更有甚者欲上台捉舞女。
“这位姑娘长得可真俊!姑娘是听歌儿还是赏舞?”一位穿着暴露的妖娆女子摇着扇子上前笑着迎客,停顿一下,捂着嘴小声道:“又或是需要找相宜的双修对象?我们茗乐坊都可以安排哦!”
鹿挽月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只有一个阙秋!
站在高台上,翩翩起舞从未见过这一面的阙秋!
阙秋手挽花旋转回眸之际,似乎深深看向台下一眼。
台下的人瞬间沸腾,起哄声铺天盖地。
鹿挽月挤在混乱中,台上台下深深对视,而后错开。
她从未觉得呼吸如此痛过,非常非常想要冲上台抱住跳舞的阙秋!
下一秒,鹿挽月飞上高台,迫不及待地紧紧搂住阙秋!
“你真心机!为什么要造这种梦?就想让我心疼是吧!”鹿挽月将头埋进阙秋胸膛,闷闷道,搂住的手狠狠锤一下阙秋后背。
“能让月月心疼,有何不可?”阙秋揭开面纱,嘴角勾起,狐狸眼格外狡黠。
台下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茗乐坊只剩下台上相拥的两人。
“月月来得真慢,明明天都黑下,却迟迟没有等到,才离开就想你了。”阙秋委屈控诉。
鹿挽月没吭声,她那时候还在数花瓣,纠结到底要不要来。
“下次早一点,可好?不然我就一直在这里跳舞了。”阙秋低头轻啄她的脸颊。
好家伙!
软威胁是吧!
想让她一直心疼?
鹿挽月心底愤愤地想着,却没有拒绝阙秋的亲近,无声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