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在李羿的强势表现下,北魏迎亲使团成功入梁,而在这之后李羿便提出要去布恩寺礼佛,寿阳王萧永恢派了两个参将陪着李羿一起去,名为保护实为监视,那么李羿会如何摆脱监视呢?我们一起往下看。
那和尚笑道:“这位施主住持师兄正在给贵客讲经,怕是不好见啊。”
李羿指了指自己袖袋问道:“敢问师兄能否行个方便?”
那和尚见状连连摆手笑道:“施主,若是平时还真能行这个方便,但今天真不行,住持师兄正在给建康城来的贵人讲经,您若非要见只怕是要等上一阵了。”
李羿问道:“敢问可是三皇子萧宗纲?”
那和尚惊讶道:“施主你怎猜到的?”
这萧宗纲是李羿唯一见过的南梁皇子,算是他认识的南梁最尊贵的人了,不过是随口说说想不到还真说中了。他看向陈末、王骁两位参将,二人默不作声。
李羿嘴角一扬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这位师傅通传一声,就说三皇子等的人到了,问他见是不见。”
和尚一脸疑惑不知这话该不该传,他看向陈王二将,二人在李羿身后没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眼神,和尚立刻会意,行礼离去。
李羿转过身看向陈王二人问道:“三皇子来寿阳多久了?”
二人摇头不语,李羿笑道:“我在太后寿宴上与三皇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说话不太客气,想不到这三皇子竟还记着此事,特意在这等我,这是要找我算账啊。”
陈王二人对视一眼,陈末笑道:“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等下若是见了三皇子兴许就能说开了。”
王骁附和道:“正是此理,定是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李羿嘴角一扬看向那和尚离开的方向。
少时那和尚快步走了回来,到李羿面前行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有眼无珠,竟不知是小师弟到访,罪过罪过,还望小师弟莫要怪罪。”
陈王二人一脸惊讶,怎么李羿就变成了小师弟,而李羿则是摆手道:“师兄说笑了,还要劳烦师兄前面带路。”
就这样李羿来到寺后一间独立的院落,进院停在正房门口,那和尚说道:“住持师兄,修缘小师弟到了。”
屋内传来一个大和尚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行礼过后,李羿推门而入随即关上房门,留陈王二将在院中等候。
这是一间宽大的禅房,最大的特点就是奢华,屋内的布置、摆件都很昂贵,一进门先入眼的便是一人高的释迦摩尼铜像,外表涂了金漆,而佛像背后则是纯铜鎏金的背光!
佛像左右各有一盏高脚青铜莲花灯,前面是供桌,桌上的香炉、佛经、木鱼什么的都不用说,就连拜垫都是用最好的锦缎缝制而成。
满屋的陈设尽是银杏木,要知道银杏树生长缓慢所以极为稀少,这价格自然也就高得吓人,打眼就知道这间禅房的造价那是相当惊人了!
李羿扫过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玉佛、金器以及金装经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在心底叹道:佛门清净地,尽是世俗气,穿金又戴银,怎安坐菩提?
正此时,一位身穿黑色粗布僧袍,腰间捌着一个麻布袋子,手上拿着一串念珠的大和尚笑着走了出来,身材挺拔健硕,看样子五十多岁。
李羿立刻行礼道:“阿弥陀佛,修缘见过师兄!”
大和尚还礼笑道:“好好好,修缘啊,我法号殊义。”
殊义和尚拍了拍腰间的布袋说道:“我们这一脉是布袋罗汉的传人。”
李羿立刻行礼道:“原来是布袋罗汉传人,修缘见过殊义师兄,失敬,失敬。”
萧宗纲也笑着走出来行礼道:“李乐府,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
李羿行礼道:“见过三皇子,不知在下有没有打扰您听经啊?”
萧宗纲摆手道:“没有,没有,正好与殊义大师谈起你,你便到了。”
李羿好奇道:“不知两位有没有在背后说修缘的坏话啊?”
殊义和尚哈哈笑道:“师弟说的这叫什么话,出家人不打诳语,又怎会说你的坏话!”
萧宗纲笑道:“李乐府多心了,我只是向殊义大师请教你是如何成为佛门俗家弟子,又修了多久的金刚神功。”说完萧宗纲使了眼色,殊义点头念诵佛号,运起金刚神功一拳挥向李羿。
后者双手合十也念了句佛号,但听得钟鸣之音,殊义与李羿拳拳相对中间却是亮金与紫金的对冲,相持片刻后二人同时收拳,一切恢复平静。
殊义笑道:“好啊,想不到师弟小小年纪,竟不输我这三十多年的修为,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李羿连连摆手道:“若不是殊义师兄手下留情,修缘又哪能接下这一拳呢。”
萧宗纲插话道:“殊义大师可别听李乐府这谦虚之词,我可是见过他全力出手的,周身由一个两丈高的法相护持。
回到建康之后我还特意到同德寺向国师请教,国师说那是不动明王法相,是金刚神功的本源,而且佛家武学法门超过半数都出自不动明王法相,所以说李乐府可是集佛门武学之大成者啊!”
南梁的国师法号重律,是位拥有大智慧的佛门大法师,他不修武道专精法学,是戒律宗大成者,梁帝萧永明定下僧侣食素之所以能够全面推行,正是依仗这位戒律宗师的身份。
殊义听了萧宗纲的话摆手笑道:“殿下怕是误解了重律师兄的话,我佛门武学法门确实超过半数都出自不动明王法相,但这并不意味着参拜不动明王法相之人便掌握了法相的所有法门,所以这佛门武学之大成者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
我佛门有八万四千法门,即便是佛祖世尊如来亦无法参透世间所有大道,正所谓常守修业之初心,则有佛心;常守佛心,恒修佛行,则成佛有余;修心修行,日新又新,方能德业与岁时俱增,终得圆满。”
李羿与萧宗纲同时向殊义行礼,这位殊义大师与正远老和尚不同,他是武法僧,就是兼修佛门武学和法学的高僧,现在的修为是尊禅之境,虽说不是超凡境,但在佛门也算是得道高僧了。
殊义还礼微笑,萧宗纲问道:“殊义大师,我倒是好奇若是您与李乐府比试,谁能更胜一筹啊?”
李羿连忙说道:“我哪里是师兄的对手,殿下说笑了。”
殊义摇头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若以性命相搏贫僧不是修缘的对手,但若是切磋,修缘想要取胜却是很难。”
萧宗纲点头道:“如此说来,两位岂不是在伯仲之间?”
李羿与殊义和尚相视而笑,殊义伸手示意到禅室叙话,三人进入禅室,同样是奢华的房间,就差没把“穷的就剩钱了”这六个字挂在屋里了。
李羿环视一周笑着入座说道:“殊义师兄,您这身粗布袍可与这间禅房不搭啊!”
殊义摇头笑道:“都是我那师弟殊理弄的,说是我时常为贵人讲经,不能寒酸了,就把禅房折腾成了这样!
唉,我也没办法,咱们佛门清静地,摆放这些世俗之物又有何用?同样是佛像,泥捏的就不能礼佛?非要用铜铸的?这般铺张浪费我与他说过很多次了。”
萧宗纲摆手道:“哎,殊义大师可不能怪殊理大师,他也是为寺里着想,而且说的也没错,再者这些东西不都是香客信众自愿布施的嘛,大师可从未索取过什么啊。”
殊义和尚无奈地摇了摇头,李羿看向萧宗纲问道:“殿下来布恩寺是来听经礼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萧宗纲直接答道:“父皇信奉佛法,我自然要多听佛经通晓经义,以免父皇引用佛经典故,我却不知真意,说错了话,惹父皇不悦。当然了,这次到布恩寺来也不光是听经,也是为了等李乐府你啊。”
李羿诧异道:“等我?为何要等我?殿下又怎么猜到我会来这?”
萧宗纲笑道:“不瞒李乐府,是国师让我来这等你的,他有话让我转告。”
李羿一脸惊讶,萧宗纲继续说道:“国师让我转告你,说是有一位菩提多罗大法师要从海上来到东土,很快就要进入梁地,让你去拜会一下这位大法师。”
李羿并不知道这位菩提多罗是谁,一脸好奇地看向殊义,后者自然明白解释道:“菩提多罗可是大道高僧,乃是佛祖衣钵的第二十八代传人,他若到来我等理应拜访。”
李羿问道:“衣钵传人?佛祖又没涅盘,要衣钵传人做什么?”
殊义摆手道:“佛祖隐居灵山,早已不在世间传法,都是由座下弟子下山传道,这传道自然就要有衣钵传人。”
李羿点头道:“也对,殊义师兄可知这位菩提多罗是个什么修为啊?”
殊义笑道:“菩提多罗已经一百多岁了,修为嘛无人知晓,不过肯定是入了超凡境的。”
李羿心想:觉远师兄和济云都是佛门金刚境,也是超凡境但除了身手了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知这位菩提多罗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想到这里李羿心中突然有些悸动,他立刻闭眼盘腿打坐凝神入定,倾听心底的声音,李羿问道:“菩萨您找弟子?”
观自在菩萨的声音传来:“修缘,菩提多罗此行已到梁地,他会在建康遇到点麻烦,你得去帮他解围。”
李羿诧异道:“菩萨您没说笑吧?他可是得道高僧,超凡之境,他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能有什么办法?”
观自在菩萨说道:“他不了解东土风情,说话也直来直去,只怕会冲撞了帝王,所以得由你从中斡旋。”
李羿疑惑道:“不是有重律大师么?他可是南梁国师啊,由他出面不是更好?”
观自在菩萨说道:“唉,此事一言难尽,等你见到重律就知道了,难道你没发现南梁佛寺的异常?”
李羿答道:“发现了,尽是铜臭味!”
观自在菩萨叹道:“这布恩寺还算好的,等你看的多了就知道了,现在南梁建寺上千座,但真心礼佛修行的不到十座,这次菩提多罗到东土也是为了此事。”
李羿想了想问道:“菩萨,佛国是不是出事了?为何佛祖的衣钵传人会来东土?而且还是从海上来的?难道是战况不利?佛门弟子要东渡了?”
观自在菩萨答道:“战事确实不太理想,修罗国和罗刹国来势汹汹,他们新研究出一种针对金刚神功的术法名为摄魂术,已经击杀数名金刚。”
李羿追问道:“有广胜菩萨在竟然还会打的这么惨?”
观自在菩萨说道:“世尊不许师兄亲自出手,只让他化身出战偿还因果,而师兄的化身已经战死,再想用化身至少也得十五年后啊,到那时只怕一切都晚了。”
李羿猜到菩提多罗来东土很可能是佛祖为了僧众东渡的准备,于是行礼道:“弟子明白了,请菩萨放心,弟子定会去拜见菩提多罗大师。”
李羿慢慢睁开眼睛,回复心神,只见殊义正在自己对面打坐,而禅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李羿行礼问道:“殊义师兄,我这是入定了多久?”
殊义笑道:“不到一个时辰。”
李羿挠头笑道:“想不到时间过的这么快啊,萧宗纲呢?”
殊义答道:“见你入定,我便请萧施主去休息了。”
李羿看向门外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
“还在门口守着。”
李羿低声道:“修缘想请殊义师兄帮个忙……”
殊义伸手打断道:“修缘啊,咱们初次见面,理当送你点什么,你看我禅房里有什么看中的随便挑,就当作见面礼了。”
李羿扫了一眼,然后把手伸向殊义腰间的麻布袋,后者立刻拨开李羿的手说道:“哎,师弟你这就过分了啊!哪能上师兄身上抢啊!这也太不厚道了啊!”
李羿坏笑道:“师兄,方才我入定是在与观自在菩萨答话,菩萨可是与我讲了布袋罗汉的本事,你这麻布袋才是真正的宝物!我抢的又不是师伯的那个!
别这么小气嘛,我都不嫌你这个旧呢!快点!别说话不算话啊!你这一屋的铜臭菩萨可都闻到了!怎么还能在乎这些东西呢!”
殊义一愣松开了手,李羿抢过麻布袋打开一看,只是个普通的麻布袋,里面空无一物,李羿问道:“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啊!就一个普通的麻布袋而已,师兄有什么舍不得的啊?”
殊义问向道:“修缘,方才你说菩萨知道我这布恩寺的情况?”
李羿点头一笑,殊义伸手示意李羿把麻布袋还来,接过袋子念动咒语随后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非常精致的十八籽念珠。殊义将念珠递给李羿说道:“布恩寺就是从这串念珠开始走向堕落的。”
李羿看着手上的十八籽念珠,它以墨玉、玛瑙、砗磲、琥珀、红珊瑚和虎眼石六种材质为一组,珠子上刻着梵文的六字真言,总共三组,每组之间用珍珠作为隔珠,佛头和佛头塔都是用象牙制成,配有纯金打造的金刚杵和背云,单是背云上镶嵌的一大六小七颗宝石就是价值连城,连两个缀角都是上等的琉璃。
李羿把玩着十八籽摇头叹道:“这串念珠,不说材料,单就是打磨抛光,穿孔雕琢就得花不少时间吧?”
殊义点头道:“是一位工匠花了三年时间制作而成,只这一串便是价值千金。”
李羿问道:“何人会送师兄这么昂贵的礼物啊?”
殊义双手合十说道:“是梁帝。”
李羿差点没惊掉下巴,他追问道:“梁帝?他身为帝王送师兄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
殊义念诵了一句佛号,然后开始讲述这串念珠的故事:梁帝之所以送这串念珠给殊义自然是为了收买他,而收买他是为了三件事,一是敛财,二是收心,三是打探情报。
这三件事都是通过一个人来完成的,不是殊义而是他的师弟殊理,梁帝的圣旨和御赐念珠是同时到达布恩寺的,圣旨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旨意,任命殊义为住持,殊理为监寺。
这道圣旨看似没什么,但实际作用却是架空了殊义,首先布恩寺接到圣旨就意味着从此归朝廷管辖。南梁对寺院的管理有个特点,住持只管讲经和传授功法,寺中其他事物都由监寺管理,这就意味着寺院的实际管理者不是住持而是监寺。
殊义也是后来才发现殊理投靠了朝廷,他在朝廷敬法司也有供职,而这个敬法司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实际上是梁帝敛财的工具。
南朝奇葩皇帝多,换的也就勤,政局动荡不稳,各地的豪绅地主都怕自己家中的财物被叛军或者强盗洗劫。因此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家里的财物寄存到了寺庙。
最初并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单纯的帮忙保管,因为无论皇帝怎么换,很少有人会打劫“一穷二白”的僧人,他们没钱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各寺都有武僧护院,也没那么容易抢。
可时间一长,这种单纯的关系变了味,最开始这些豪绅地主只是捐些香火钱作为答谢,后来寺庙中寄存的财物越来越多,和尚天天和钱打交道那还能有好?利欲熏心,最终迷失了自我,寺庙沦为了钱庄。
梁帝萧永明抓住了这一点,成立了敬法司专门管理寺院和僧人,实际上是把寺庙当成了摇钱树,他利用寺庙中寄存的金银财宝玩起了金融!借贷、抵押,收保管费都是他敛财的手段!
李羿一边盘着十八籽念珠一边听着殊义的讲述,听完之后冷哼道:“好一个信奉佛法的皇帝啊!”
而他心里想的是:北魏皇帝开青楼,南梁皇帝开寺庙,各自的敛财手段都拿不上台面!真是可笑!
殊义摆手道:“梁帝对佛法还是颇有研究的,讲起佛经有板有眼,辩起经义更是少有败绩。”
李羿摇头笑道:“可他却把佛门搞得乌烟瘴气,这种人哪里是真心礼佛啊!”
殊义看着李羿说道:“修缘师弟,既被菩萨点破,我自羞愧难当,甘愿坐化重修……”
李羿立刻打断道:“别别别,殊义师兄,可别这么说,菩萨说了你这布恩寺还算是好的,至少师兄你尚未失心,所以还有挽回的余地!
佛祖不是说了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师兄不过是一时失察所以犯了些小错,不必坐化重修,只要想办法挽回就好了。”
殊义摇头叹道:“现在这种局面想要挽回怕是难啊!”
李羿摆手道:“菩提多罗大师不是要来了嘛,常言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想让这南梁诸寺都回归正道全得靠他了。对了师兄,你得帮我个忙,帮我摆脱外面那两个盯梢的,我好抢在梁帝之前见到菩提大师。”
殊义点头道:“此事好办。”说完起身走到床边,打开暗格取出一个边缘尽是孔洞和污渍的麻布袋。
李羿惊讶道:“师兄,这不会就是师伯布袋罗汉的法宝布袋吧?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殊议笑道:“就你识得,我那师弟从未把这破布袋子当成宝贝!来,修缘我传你个妙法布袋咒。”
李羿疑惑道:“师兄,这法传得嘛?”
殊义笑道:“传得所为何?为何传不得?再说我只是传你袋中乾坤术,又不是什么武学法门,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