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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

这濮阳城主才终于是变了脸色。

他猛地一回首,看向床榻上的那个活死人。

“独孤家……”

“独孤流芳,独孤昀……”

那父子二人曾上过他濮阳家的族谱,却也早已被濮阳家除名。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濮阳城主又突地一笑:“您所看上的人,当真是有可取之处,哪怕生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那孽种也远非常人可比。”

“竟是将我濮阳家闹得天翻地覆。”

这濮阳城主仿佛自言自语,而那死士跪地聆听,又犹豫了许久后,才颤巍巍地问道:“城主……”

“而今忻公子还在那些人手中,您看是否援救?”

“否则,忻公子当年对那独孤昀如何,您也清楚,一旦落入那人手中,怕是要凶多吉少……”

可这濮阳城主却仅是一脸平淡地说:“死也就死了,又何必去救。”

那死士听得一惊,满是不敢置信地看向濮阳城主。

而那濮阳城主却只是冷笑一声。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

他这位妻主,乃是一位来幽州配种的平民妻主,当年正好被官媒分配到濮阳城。

后来妻主对那独孤流芳一见钟情,结果却没能如愿。

独孤流芳走后,有一日,有人来通报:“城主!不好了!夫人她……”

那一日濮阳城主闯入后宅,却见他那位妻主与人颠鸾倒凤。

妻主说:“流芳走了,是你逼走了他!”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如愿!”

“看见了吗?我哪怕是宠一个随处可见的侍卫、杂役,我便是宠幸一个城外乞丐,也永远不会碰你分毫!”

“濮阳信,是你将事情做得太绝,是你!!”

后来他一怒之下杀了当时那个被妻主压在身下的侍卫,但没了那个侍卫,还能有更多人,

濮阳忻并非他亲子,而是他一位族兄的子嗣,那人也如那侍卫一样,被妻主领回房中,就这么有了濮阳忻。

然后是十二年前,独孤家的那位姑祖母打上门来,当时所有人都在迎战,

可唯独他那位妻主,本是处于后宅,被他保护得很好,却仿佛是存心送死一样,就那么扑了上去,就那么冲了上去,而后挨了一掌,被震碎了许多经脉,就这么成了一个活死人。

她其实是想死,她在赴死。

因为那之前她听说了一件事,独孤流芳,被他凌迟。

而心爱之人死了,所以妻主也没想独活。

“呵,”

濮阳城主又笑了声,再次回首看了看床上的那个女人,

“可流芳从未对你有过半分真心,从未将半点心思放你身上,你分明清楚,又何必做出这副痴情模样?”

而他心里更清楚,他更是心知肚明,这位妻主也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好感,从未有任何好脸,可他也如妻主那般,自己困住了自己。

“准备一下,立即动身。”

“这城主府怕是保不住了。”

濮阳城主这么说,但那死士听得一阵疑惑:“这……为何?您若是担心那位白衣王女查抄城主府,那大可不必!毕竟刘夫人那些人也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

然而暗地里,为这位城主效力的却还有不少。

可濮阳城主却是摇摇头,“那白衣王女既然在此,想来楚熹年那边也早就收到了消息。”

“此时不必硬碰硬,况且……”

天地盟生擒言卿和青山众人,是为了利用青山那些人钳制言卿,再以言卿作为诱饵钓出楚熹年。

可这濮阳城主自从知晓这件事情后,便舍了些力气,让人将青山众人转移城主府。

此事做得并不隐秘,也没那么高调,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也不至于封锁所有线索,

此事本只是为了试探一番。

想看那位白衣王女是否会有什么举措,而接下来的发展也印证了他一些猜想。

“这夜氏之人向来有情有义,堂堂王女能为那些乡野之人赶来营救,”

“那你说,若王女身陷危局,那些夜氏之人,那化名隐世神医廖艳辉的夜厌爵,又是否会因此而来?”

那死士听得一怔,而濮阳城主则转身,看向床上那位瘫痪昏迷至今已有十二年的妻主。

“我总归是想让她醒过来,”

“我总归,是想重新看一看,”

看一看当年那双,那双让他沦陷的眼。

她不想活,他其实也早已活够了,可他不愿死在旁人手上。

当初这条命是这位妻主无意中救下来的,自此为这倾心,那么这条命便早已属于她,

也理当由她来终结。

城主府的那些妻主娘子被解决后,言卿本打算立即带着濮阳忻和刘夫人寻个隐秘的地方审问逼供,

不过期间倒是有些巧合,恰好姚千音溜溜达达地从暗室那边出来了,身后还带了不少人,

全是城主府的护卫,却被这姚千音以信香驱使,

但她探头一看,

“诶??”

一脸发懵,

“我这刚出来,怎么就成这样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言卿:“……”

姚千音:“……”

俩人一对视,皆有些无语。

而江云庭已经收起了那把刀,总觉得他自个儿好像忘了点什么,

等稀里糊涂地复盘一遍,忽然一僵,

然后一巴掌拍在他自己的脑门上,

“坏了!”

“仇哥!”

“我把仇哥给忘了!”

他噌地一下拔腿就跑,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但等飞出一段距离后,

有人灰头土脸地摸着一个墙角往这边走来,

“要是等你想起来,那黄瓜菜都凉了。”

毕竟是刚失明不久,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而已,哪怕是习武之人,但仇翼晟尚未适应这种目不能视的感觉,

瞎了一双眼,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那甭提多狼狈了,期间还摔了一跤,滚了满身雪,

等积雪融化又化为了一身的泥泞,

他臭着一张脸,旋即问江云庭:“你家妻主呢?”

江云庭:“?”

愣了愣,然后多少有几分尴尬:“在地牢那边呢。”

仇翼晟下颚绷紧了片刻,才又沙哑地问道:“她当真……当真,是一位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