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
吊儿郎当的王乘风靠在窗边。
锦衣推门进来时,他立即看过来。
“衣衣!”
开心招呼的王乘风站了起来,狗腿地给拉好凳子。
锦衣含笑走入,“忙活什么啊,坐下来吧。”
“嘿!这回进京多亏有你,不然我就死顾云逸手里了,对你殷勤点怎么了?”
“本来也是因为我,你才遇险的,对不起啊。”锦衣很抱歉,“还好你没事。”
“好得很!”王乘风拍拍胸膛,“精神百倍!”
锦衣看着他的气色,也比较放心。
王乘风是和宿二一起先回的京城,还有昌王、段父等人,为了早点把案子定下来。
这半个月,她和谢聿在船上是岁月静好,京城里的人,包括王乘风,都过得很感慨。
“恭喜你啊。”王乘风以茶代酒,“如愿以偿了。”
锦衣知道他说的是赐婚,也大大方方地举杯道,“多谢。”
两人抿了茶,王乘风耷拉着睫毛,掩下落寂,一口闷了茶水。
放下茶杯后,他就笑问道,“所以,谢聿是早就在做局,把两个爱慕他的碍事佬解决了,好迎娶你?”
正准备解释这个事的锦衣,点头说道,“主要是她们确实犯事,谢聿只是顺势而为。”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陛下那封赐婚圣旨吧。”王乘风门儿清,“功劳大多算在赵世子身上,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才是算计这一切的人。”
锦衣明白,谢聿肯定是和皇帝,也就是三爷谈过了。
他付出了什么,她很清楚。
“你早就知道他的安排了?”王乘风又问。
“也没有,不过能猜到一些。”锦衣抬眸,“伯母那边……”
“放心。”王乘风摆摆手,“我早就写信跟她说了,可不能让别人把话传到她耳里。”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赐婚来得这么快。”锦衣真的很抱歉,“伯母的身体不太好,你是不是得回去照看着点?”
“回啊,所以你的大婚,我就不参加了哈。”王乘风望向窗外,神情洒脱。
锦衣看着他朝气蓬勃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你还好吧?”
“当然!”王乘风看回锦衣,“你别觉得抱歉啊,这事本来你也跟我说得很清楚,不过是我胡搅蛮缠了一阵子罢了。现在,你能和你心悦之人成婚,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
不过,哪天你要是过得不舒坦了,想要离开,你就跟我说啊!如果有什么阻碍,我一定会帮你的!新科我就下场,过几年,我肯定也是了不得的京中大员!”
“我相信你。”锦衣肯定道。
王乘风脑子很好使,只是从前志不在念书。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他自己想清楚了要下场,肯定能有不错的结果。
但她的信任,还是让王乘风诧异,“我谢谢你啊,我其实没啥信心来着。”
“那我在京城等你?”锦衣笑道。
“得嘞!”王乘风站起身来了,“走了。”
锦衣目送他离开,在他要走出门时,忽然叫住,“等等。”
王乘风愕然,就听到锦衣问道,“昌王呢,他怎么样?”
王乘风回头叉腰道,“还以为你要挽留小爷呢!那老头子啊,还行,知道了他女儿葬在何处,原来就在南城呢,他已经回去了。
从某方面来说,他也算得偿所愿,知道女儿的‘去处’了,也可以给女儿做一场法事,好好送别来着。”
锦衣有些唏嘘,但谁说不是呢?
比起尸骨无存,有个去处凭吊,其实好很多。
“没别的事,我真走了啊。”王乘风倚着门栏说道。
锦衣点头,王乘风便下楼去了。
锦衣透过窗户,还能看到他鲜衣怒马,扬长而去的模样。
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跃入眼帘的挺拔身姿吸引。
谢聿从马上下来,仰头看向窗里的锦衣。
阳光金灿灿地洒落在他身上,晕去他一身的清冷,徒留矜贵风华。
谢聿穿过大堂,走进雅间时,锦衣还在看着窗口发愣,被他自后拥入怀里。
“还在看什么,舍不得?”谢聿幽幽问道。
锦衣这才回过神来,“这么快上来了?”
“再不上来,你魂都要丢了。”谢聿吃味道。
他望着早已远去的王乘风,“那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你好看。”锦衣侧身抬眸,“侯爷最好看。”
谢聿:“……你这张嘴,越来越会哄人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锦衣眨了眨眼,全是赤诚。
谢聿摸着她的眉眼,声音微哑,“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为心动,她总是能轻易撩动他心弦。
“婚期定了。”
锦衣一怔。
就听到他说:
“六月初六。”
锦衣愕然瞪大双眼!
这是她上辈子的忌日。
也就是去年的六月初六,她死了。
“怎么了?”
谢聿敏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锦衣怔忪了好一会,直到谢聿都把她横抱起来,带上了马车,还一个劲轻拍她的脸呼唤,她才逐渐回神,入目的就是谢聿紧张、发慌的邃目,“锦衣!醒醒!”
“侯爷?”锦衣伸手捧住谢聿的脸。
“是我!”谢聿不敢太大声,“是我,你哪里不舒服?”
锦衣把脸凑了上去,额头紧贴上谢聿温暖的额,“侯爷。”
“我在。”谢聿握住她后颈,安抚式地摩挲道,“我在,没事。”
锦衣被他安抚得情不自禁啜泣起来,“多谢您。”救了我。
谢聿猛地将她紧紧抱住,眼底隐有了然,“这个日子不好,换一个。”
“不要换,就这个日子,很好。”锦衣抱住谢聿的颈。
用一个美梦,覆去一个噩梦,再好不过了。
“好。”谢聿轻抚着她的背,“那就不换。”
“嗯。”锦衣抱紧谢聿。
就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把他当救命稻草拽住不放那样。
熟悉的日子,远去的记忆,再次袭来,锦衣还是忘不了被杖毙的痛。
她在谢聿怀里颤抖,却也真切地从他怀里的温度踏踏实实地明白,那都是梦了。
谢聿心疼极了,一直紧抱着她,即便回锦园,也是抱着她回屋的。
在要把人放下时,锦衣却仍紧搂着他,他干脆不放了,抱着人一起坐下来。
夕阳撒入……
锦衣蜷缩在谢聿怀里,微微沙哑地问道,“谢聿,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对吧?”
“当然!”谢聿肯定,他把怀里的人稍稍松开,抬手抚着她精致的眉眼,逐渐欺近。
锦衣下意识地缓缓闭上双眼,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吻很轻柔地落在她额心、眉眼、鼻尖、唇上。
而后,他加深了这个吻,却依然温柔,仿佛她是他的珍宝,他细心、专注地呵护、吮爱着,叫人沉沦。
他其实,一直都在呵护她。
从遇见她开始,他的心就开始变软。
从遇见她开始,他就在无意识地逐渐去宠她。
从遇见她开始,他就上了瘾。
……
锦衣眼角微微湿润,她一直以为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没想到,他不仅让她活着,还教会了她很多。
她磕磕绊绊前行,努力成长。
他默默站在她身后,拨开那些伸向她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