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闻侧妃,白玉石桌面上留下一杯凉透了的茶水。
这茶水还是满满当当原模原样。
季云卿漠然看了一眼。
这闻侧妃带来的茶叶确实是香的,但是她不爱喝。
真是可惜了。
如果有人细心就会发现,季云卿从未喝过吃过任何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闻侧妃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挑拨她与新人的关系吗?
季云卿独自一个人在那里坐了许久。
直到如意过来,一脸的气愤:“庶妃,奴婢听到一些消息,关于咱们四公子的”
“什么消息?”
“说是……”
如意犹豫了一下,为难的看向季云卿,被萱草催促才道:“外面都在传,说是四公子不是王爷亲生的!”
不待季云卿开口,萱草嗤笑道:“这传言不是早就传过了?谁会相信?”
这消息也太假了。
“不是的,这次传的有鼻子有眼儿”如意着急道:“府里几位小公子姑娘都病倒了,还说这都是咱们庶妃害的”
萱草就更不明白了:“这跟庶妃有什么关系?不是都说七公子克的吗?”
“一开始是这么说,后来几位公子都生病了,这种说法就也不可信了,”
如意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胆怯的看向季云卿:“现在府里也就大公子与四公子没生病,
现在外面都传,这是庶妃您下的手,为的就是清除王爷的子嗣,好叫四公子成为王爷唯一的子嗣”
听到这话,季云卿都气笑了。
“唯一的子嗣?王爷又不是不能生,我费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怎么可能是唯一的。
季云卿冷笑:“我是不是还要断了那根子孙根,彻底断绝后患?”
提及到王爷身上,在场的两个丫鬟不敢吱声。
季云卿调整好心情,看如意还没说完,便道:“你继续说吧”
“还有就是……”
如意语气说的越发艰涩了。
萱草没好气的横她一眼,催促道:“别卖关子,快点说!”
“还有就是,外面都传庶妃您这么着急,是因为王爷发现了四公子不是亲生的,
没了其他王爷亲生的孩子,四公子就是王爷唯一的子嗣,到时候王爷就算不承认,也得认下这个孩子”
季云卿听的目瞪口呆。
她木然的指指自己:“这么厉害的人,确定是我吗?”
她给昭王戴了绿帽,完了被昭王发现后,一不做二不休给昭王的孩子干掉,最后让昭王认下当孩子亲爹。
这一连串的,要不是季云卿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以及昭王居然甘当大冤种。
事情过于离奇,季云卿心态都开始淡定了,她好奇问道:
“那你说说,我那个奸夫是谁?”
“是烈王”
“咳!咳咳、咳咳……”
院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萱草和如意赶紧上前:“主子,您没事吧?”
“庶妃,奴婢去给您倒水”
喝了口水,勉强平复下来,季云卿这才淡定一点,她笑道:“行了,我知道了”
正说着,王妃院子里面的丫鬟过来,请季庶妃过去一趟,有要事要询问。
季云卿心中一动,问那丫鬟:“是什么要事?”
小丫鬟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到了王妃正院,季云卿一来就看到黎庶妃岑侍妾她们站在一旁,另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在中央。
季云卿走过去,轻轻喊道:“王妃”
王妃一反常态的表情冷淡,看向季云卿。
“云卿,你来告诉我,府里那些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季云卿一脸茫然。
王妃再次问询:“你认不认识这个小丫鬟?”
季云卿仔细打量着地上跪着的小丫鬟,摇摇头:“不认识,这是谁啊?”
“主子,主子您不认识奴婢了吗?”
那小丫鬟猛地往季云卿身上一扑,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
“唔”
这小丫鬟动作实在太快,季云卿躲闪不及,被整个压在地上,后脑壳都撞了一下。
她控制不住的露出痛苦表情。
王妃眸底目光骤然冷淡下来,冷冷的盯着小丫鬟放在季云卿胸口处的那双碍眼的手!
身上的人还在嘤嘤哭泣:“主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能完成您的吩咐,被人抓住了”
说着,这小丫鬟就要起身,冲着一旁的墙壁撞去。
众人神色皆惊,王妃更是直接喊:“拉住她!”
现场慌乱一团,可惜丫鬟们距离太远,怕是拉……
嗯?
她们不由停住了脚步。
只见那丫鬟刚冲出去,腰间一紧,整个人又重新重重的摔回了季庶妃的身上。
“砰!”
季云卿感觉自己脑袋上冒得都是金星,她仰躺在地上,彻底没了起来的欲望。
刚刚……怎么回事儿?
她记得那小丫鬟要起来,大家都在喊什么,于是她下意识地起身抱住了对方的腰,然后呢?
然后她后脑壳就又被撞了!
借着这个机会,季云卿躺在地上,一只手虚弱的伸向王妃……身侧的闻侧妃。
“侧妃……”
季云卿语气虚弱且艰难,整个人吃力的胸口一起一伏。
“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以后……要记得想我,每年清明、端午、中秋、除夕、上元……,还有我的忌日,都别忘了给我烧纸钱”
“下辈子……我一定要当……有钱人,我还要……还要用那个……富贵花开的骨灰罐”
“我还要大院子……香车……宝马……一百个……俊俏……纸人……都烧给我!”
闻侧妃连连点头,眼睛都红了:“好,依你,都依你”
听到承诺之后,季云卿安详的闭上眼睛。
众人见状,也开始掩面抽泣。
季云卿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等了等,没等到请府医的声音,倒是听到一阵阵哭声。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抬起头:“这……直接就进入流程哭啦?”
“就不抢救我一下?”
在场众人呆滞:“……啊?”
半晌之后,整个正院响起王妃难得的高声:“请府医!快去!”
半个时辰之后,季云卿躺在王妃那张华贵的拔步床上,盖着沾满了好闻熏香的被子,舒舒服服的躺着听王妃和府医的说话声。
“季庶妃身体健康,脑袋后面有个大鼓包,开些化瘀的药消掉就好”
“辛苦府医了”
“……”
两人巴拉巴拉又寒暄了几句废话,王妃这才放心的把府医请走。
闻侧妃坐在床榻一侧:“现在怎么样了?”
她难得动作极轻的握住季云卿的手,想生气又看着季云卿虚弱的模样发不出来。
“下次可别再那么吓我了,还当你真的要……”
季云卿微微牵起脸上一抹微笑:“还好吧,我当时是真的觉得我大限将——”
闻侧妃的食指及时堵住她的唇:“你可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不吉利”
趁着没人看见,季云卿动作极快的张开嘴巴一条缝,舌尖迅速扫过对方指尖。
“你别……”
这一下让闻侧妃惊的不行,她赶忙去看王妃,见对方没看到才放心。
却见季云卿躺在床上,冲她笑得正得意。
闻侧妃心里软的不行。
她凑近了低声道:“你小心些,今天那小丫鬟说是你指示她给那些小孩儿下的毒,你——没有做吧?”
季云卿微微摇头,但是脑袋稍稍一动弹,还是一阵难受的眩晕。
“我没有,你知道的,我这段时间一颗心都在谁身上了”
闻侧妃被这话说的忍不住笑,轻轻推她一下:“别贫”
“那小丫鬟那么说,万一有什么证据——”
季云卿大大咧咧的张开手臂:“我院子里应该没有,不过那小丫鬟无缘无故地扑到我身上,你帮我检查一下,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被做手脚”
“真是麻烦!”
闻侧妃轻声抱怨着,伸手去她身上寻找。
等真的找到一个陌生香囊之后,她才发觉不对。
“你的手又没问题,怎么使唤我来找?”
季云卿笑而不语。
她自己找,谁来给她销毁赃物?
现在她自己被看着,丫鬟那边估计也有不少人盯着。
那么多双眼睛,她能总不能把这玩意儿给吃了。
“行了,这玩意儿交给我处理”
闻侧妃刚把东西收起来,那边王妃恰好转头看过来。
她一眼就看见季云卿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眼波含水。
而迟迟赖着不走的闻侧妃就坐在床边上,那双多余的手似乎刚从对方身上移开。
王妃的脸色“唰”一下就拉下来了:“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闻侧妃慢条斯理的拉好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裳,又伸手去替季云卿整理,特别有恃无恐的看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与云卿随便说说话”
她才不怕王妃呢。
王妃脸色铁青:“这里有我在,用不着闻侧妃操心,闻侧妃还是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
闻侧妃下巴微抬,反驳道:“云卿习惯了我,若是有旁人在,总是不自在些”
旁人?
她看这个闻侧妃才是旁人吧?
王妃暗暗咬牙,她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盖着自己惯常用着的被子的女子,对方冲她投来清澈无辜的目光。
“云卿现在身子不宜挪动,今晚怕是要在我这里住下了,闻侧妃不好一直待着吧?”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正院,还轮不到闻侧妃在这里撒野。
闻侧妃毫不示弱:“这里到底是王妃的房间,不适合云卿住下,云卿去我那里住吧,我还可以时刻照顾你”
最后一句话,闻侧妃是对着季云卿说的。
她目光看向季云卿,等着她一点头,就找人给她挪地方。
然而王妃此刻也正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季云卿:“……”
她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
现在她感觉,三个人的感情还是太拥挤了些,她收回自己左拥右抱的老旧想法。
昭王他究竟是怎么过美人关的?
现在她一关都难过!
季云卿眼珠子转动着,弱小无助可怜的缩缩脖子:“说起来,今天是事情还没解决呢,虽说是出了我这个意外,但是问题总要快些解决的”
“要不然,矛盾积攒起来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解决,对不对?”
季云卿握紧拳头,语气坚定:“所以我们,必须得先解决问题,再说其他!”
“来个人,把我抬出去吧”
这地方她也不敢多待。
王妃不在意这些:“这件事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些再说”
“就是啊,相信就算没有你,王妃也能把事情完美解决的”
闻侧妃明嘲暗讽,这是在说王妃自作聪明,结果导致季云卿受了这么大的罪。
王妃黑了脸色。
“不行,这件事必须早点儿解决,怎么可以因为我徇私?”
季云卿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坚定说道。
由于季云卿坚持,她还是身残志坚的被抬出去了。
脑袋上缠了一圈白色的纱布,季云卿还叫府医给她后脑壳上了点药。
因此她一进来,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她是被两个婆子抬进来的,季云卿指挥丫鬟们用两条结实棍子,再找一块结实的粗布缝到中间,做了个简易担架。
脑袋上还有厚厚的纱布,一圈一圈缠着,一大股浓郁的苦药味扑鼻而来,一看就是实打实受了伤。
王妃重新走到上首:“把那丫鬟带上来”
很快,一个五花大绑的小丫鬟被人带了上来,为了防止她继续撞脑袋,早就用绳子把她给绑起来了。
就连嘴里也塞了布头,再有两个丫鬟死盯着看守,保管没有灭口的可能。
王妃没有直接去问那丫鬟,而是接过一个跑过来的管事递过来的纸,细细看着。
“你从小被卖,后来辗转进了王府,前几年跟叔父认亲,那位叔父就是季家的管家,不过这件事没多少人知情”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没了王侍妾当前锋,黎庶妃只好自己上阵:“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丫头要帮季庶妃呢,竟还有这一层关系”
岑侍妾也道:“若不是王妃明察秋毫,怕不是姐妹们还蒙在鼓里,不知豺狼虎豹竟在身边”
“真是骇人听闻”
简侍妾也站在后头,她看着季庶妃那虚弱苍白的脸色,鼓起勇气咬牙站出来说了一句:
“这件事、怕是、怕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季庶妃与家里人的情况”
娄庶妃打断她的话:“这俗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