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弟也抬手挡在眉头,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不温不火的说:
“那就去拿炸药呗。”
跟着弄弟到棚子里取了炸药,石宽便招呼上邓铁生等人一起朝矿山顶上爬去。弄弟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人不禁心生疑虑。在路上,他问邓铁生:
“盘老弄早上耍了个威风,然后就没动静了,不会是在憋什么坏吧?”
“有可能哦,我们可得小心着点。”
邓铁生也觉得弄弟有些不对劲,不晓得他要耍什么花招。
石宽忧心忡忡,转头对大家说:
“等会儿到了上面,先检查一下炸药雷管,看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大家纷纷点头,神情严肃,似乎都察觉到今天的异样。
到了矿山顶上,他们把炸药、雷管、导火索全部摆了出来,一件一件,一段一段,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正准备分头去凿炮眼时,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大得连柴油机和碎石机的轰鸣声都被盖过去了。
石宽赶紧往下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朝喂料的方向涌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当他和邓铁生等人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柴油机突然熄火了,矿工们的呼喊声也随即传入了耳朵。
“吃人啦,机器吃人啦。”
“阿满,是阿满,还挂在那儿呢。”
“还活着,快救人啊。”
“……”
听到这些话,石宽哪还有心思凿炮眼啊,拔腿就往山下狂奔。等他跑到下面的时候,阿满已经被人从碎石机的吃料口给抬了出来,双腿和裤子都没了,鲜血像喷泉一样从断腿处喷涌而出,把地面都染红了,也把抬他的那些工友们染得满身是血。
当初看丽娟在河堤头被土匪捅死,那惨状都没有现在的阿满惨。石宽只觉得肚子一阵翻滚,想要呕吐出来。只是干呕了几口,又呕不出什么东西。他强忍着不适感,拨开旁边的人,蹲到了阿满身旁,颤抖着问:
“阿满,你没事吧?”
阿满的腿都快齐屁股断去了,又怎么可能没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人已经晕死了过去。
没有等到回答,石宽又拍了拍阿满的脸,然后把手放到鼻子下,发现还有气息,连忙又说:
“你挺住,我给你止血,给你找药来。”
一句话提醒了旁边的人,立刻有人脱下衣服,又有人跑去旁边树林找草药。大家七嘴八舌,焦急得不得了。
“伤口这么大,这怎么能止得住啊?”
“这样流下去,没一会血就流干了。”
“有办法的快想想办法啊,真是急死人了。”
“……”
石宽把工友们脱下来的衣服割成了几条布条,捆扎在阿满的伤口上。阿满被那碎石机咬得太高,两条腿都几乎没有了。一点都不好捆扎,只好连半边屁股一起死死捆住。
他不懂得什么急救方法,单纯只是看到那血不断涌出来,本能的要堵住而已。
一连捆了好几道,两件衣服撕成的布条都捆完了,血仍旧没能完全止住,只不过没有那么大量流出来了。
摘草药的人还没回来,情况紧急,等是等不了了,石宽脱下自己的棉衣,把阿满的整个下半身给包了起来,在那肚子上又扎了一道布条。
做完了这一切,石宽整个也变成了血人,不知道是累还是慌,他瘫坐在了边头。
阿良刚才就是和阿满一起抬石头的,他身上现在也血迹斑斑,他看着阿满那已经失色的脸,痛苦的说:
“满兄弟,怎么我才一转身,你就掉下去呢?”
人群里有人小声回应:
“哪是掉下去,是被盘老弄踢下去的。”
阿良握紧拳头,愤怒的砸向地面,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声吼道:
“盘老弄,你这畜生,我要杀了你。”
石宽伸手过来抱阿良,想要把人给拦住,可是动作慢了一点,阿良抽脚已经奔出了人群。
坏事了,阿良这样去找弄弟算账,肯定会吃亏的。石宽连忙爬起来,可还是迟了一步,他还没走出人群,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弄弟就站在边上,已经把另一颗子弹填进了枪膛,怒骂道:
“来呀,不怕死你就来了,这一枪我不打你的腿,我要打你的头,看看你的脑浆是什么颜色的。”
弄弟前面,三尺来远的地方,阿良已经跪在地上,左腿膝盖上来一点的地方,前面后面都有鲜血慢慢冒出,应该是距离太近,子弹已经把他的腿给打穿了。阿良虽然跪下了,但依然咬牙切齿:
“盘老弄,好歹大家都是龙湾镇的人,你竟然下此死手,你不得好死。”
弄弟子弹已经装填好,右手食指都已经放进了扳机环里了,他也骂道:
“放屁,我下什么死手,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是你踢他的。”
刚才在人群里说话的那个人,这回胆子也挺大,不惧怕弄弟手里的枪,冲到了阿良的身边,把摇摇欲坠的阿良给扶住,眼睛里冒着怒火。
弄弟大跨步走过来,把枪管直顶住那人的嘴巴,咬牙怒骂:
“你个王八蛋胡说八道,阿满那家伙偷懒,滚石头下去慢腾腾的,我拿竹片刚举起来都还没打下去,他自己扭身躲避,然后连人带石头一起滚下去的,关我什么事。”
那工友把脑袋扭过一边,继续吼道:
“就是你踢的,别不承认。”
“他娘的,想诬陷我,我弄死你。”
弄弟并没有开枪,而是把枪歪过一边,抬起了脚,对着那人的胸口就狠狠的踢了过去。
那工友抱着阿良,翻滚到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石宽快速冲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愤怒的盯着弄弟,牙齿里冷冷的挤出几个字:
“是不是你把阿满踢下去的?”
矿工们也纷纷手拿木杠,或者握着柴刀,没有柴刀木杠的,抓起了石头,一拥而上,和早已经举枪排成一排的士兵们面对面对峙,等待弄弟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