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三月中旬,李娇来电约叶蓁蓁见面,说有事想与她面谈。
叶蓁蓁实在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几番推辞,李娇说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们就约在木帛对面的咖啡馆,要是你实在抽不开身,我们也可以在木帛见面。
终是推脱不掉,叶蓁蓁只好应约。
她们相对而坐,气氛略显尴尬。
李娇搅动着咖啡:“听说你们结婚了?”
叶蓁蓁与文白景在2019年1月3日登记结婚,共举行了两场婚礼,他们回西北低调宴请了亲友,在云城的婚礼更低调,只有几桌亲近的朋友,文家的亲戚和文白景母亲娘家的亲戚都没有通知。
低调到,知道的人很少。
叶蓁蓁没有碰咖啡,恬静地坐着,笑得很客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们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全无交情,唯一的交集是互为情敌,远没有到交心或叙旧的地步。
李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你不用多想,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没有别的意思。”
叶蓁蓁带着礼仪性的微笑,没有接话。
李娇放下咖啡杯:“我们这些年是徒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是我太失败,三年多也没有让他爱上我。”
叶蓁蓁坐姿良好,无意炫耀幸福,也不准备安慰李娇,只想快点结束谈话。
“不好意思,店里真的有点忙,如果你想聊天,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李娇自嘲一笑:“我只想和你道个歉。”
叶蓁蓁一愣,全然不知李娇说的是什么意思,随即镇定下来,云淡风轻地开口:“道歉?”
李娇脸上闪过一抹异色,继续说道:“当初那件事,是我不好,大哥把那些资料给我的时候,我一心想嫁给文白景,完全没有想到会伤害你那么深……”
叶蓁蓁突然有点头晕,眼睛闭了一秒。
李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如同达到某种目的,有点诧异的说:“你不知道吗?我以为文白景老早和你说了。”
对于李娇状似不经意提起的事情,叶蓁蓁猜到她别有用心,做了坏事的人不会真心忏悔,除非她因为这件事吃了莫大的苦头,才会不得已假借忏悔来博取好处。
每个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总归是有目的。
究其本质,不过是为了私心。
叶蓁蓁收回心神,维持着应有的体面,神情看不出异样,她依然带着微笑说:“嗯,他和我说过。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和我道歉。”
李娇眉头皱了一下,又说:“嗯,对不起。”
叶蓁蓁收起笑意:“不管你是否诚心和我道歉,还是另有企图,我都接受,因为你的确伤害到了我。”
叶蓁蓁不准备和她继续周旋,声音平静:“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话音一落,她便起身离开,言行举止依然保持应有的涵养。
李娇在她身后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三月杨柳堆烟,细雨湿流光。
站在木帛店铺对面,叶蓁蓁抬头看向那醒目的店招,思绪却随万丝春雨坠地。
心脏好似触到礁石。
撞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叶蓁蓁调整了一下情绪,在店里安排完工作后回到白鹭苑。
结婚后,文白景和叶蓁蓁搬进古镇旁的别墅,这个地产项目是有名的现代化生态养老社区,白鹭湿地生态环境极佳,项目共有私人定制的20席中式大宅。
他们那套别墅,花园面积2500平,产证面积2500平,别墅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700平,有泳池,酒窖,汗蒸房,影音室等。
大门上挂有一块长方形砖雕匾额,题有两个字——文府。
进入大门是一个庭院,庭院内可同时停九辆车。
有叶蓁蓁喜欢的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一楼共有五个套房,他们住在一楼的大主卧,一进门是起居室,衣帽间,进入主卧,可以一览花园全景。
园艺师正在修剪植物,叶蓁蓁傻站在古韵的落地窗前,思绪如薄纱飘荡。
如今她拥有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一切,爱人、事业、豪车豪宅,该时时刻刻都感到幸福才对,见到李娇之前,的确是这样,可见到之后,幸福又多了几分败笔。
李娇存心膈应她,笑嘻嘻的在她的黑天鹅蛋糕上扬了一把沙,蛋糕不论是扔掉还是勉强下咽,都是趴在脚面的癞蛤蟆。
叶蓁蓁经期一向准时,这个月推迟了十来天,她走回洗手间去查看验孕棒,两条杠。
低落的情绪得到些许缓解,但仍然梗在喉咙,令她呼吸不畅。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文白景发信息,删删减减许久,终觉不妥,什么也没有发。
叶蓁蓁把验孕棒随手扔在垃圾桶,走出洗手间。
怏郁之气一直在胸腔游窜,怎么也吐不出来。
幸福来之不易,她不愿同文白景争吵,突然想出去走走,安静几天。正好最近老家的表妹要结婚,原本她不打算回去,叶父留在老家种果园,如今亲友间的红白喜事都是叶父参加。
她订了晚上八点左右的机票,随意收拾几件衣服,拎着行李箱朝庭院走去,观澜居的房子交给其他保姆在打理,孙姨跟随他们来了白鹭苑。
叶蓁蓁极少出差,他们出差前都会提前告知孙姨,见她拎着行李箱出门,孙姨有点诧异:“蓁蓁,这是要去出差吗?”
叶蓁蓁点头:“嗯,有点事情要出去几天。”
孙姨跟着她往外院走:“你多带几件外套吧,春天容易倒春寒...”
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孙姨你先忙,晚上记得给文白景熬点粥,他最近应酬多。”
她一脚油门开到机场,到达老家市里的机场,已是夜里十二点多。
开机后,各种电话信息一大堆,文白景给她打了许多电话,叶茂和钟离也一样。
她给几人回复了简洁的信息,一切都好,只是想安静几天。
西北县城的房价低,叶蓁蓁在15年父母在县城全款买了一套房。叶茂出资在乡下新建了房子,装修在农村来说还算过得去。
不想住酒店,去县城住没有钥匙,她只能连夜打车回乡下。
凌晨一点多回到乡下老家,“咣咣咣”敲了半天大铁门,叶父打开铁门,扶在门边,梦游似的盯着她,面对毫无预兆回乡的女儿,半晌没有回过神。
经过数小时的心理煎熬与颠簸,叶蓁蓁满脸疲惫,整个人风尘仆仆,黑色西裤的裤腿也沾上灰白色的尘土。
叶父揉着眼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叶蓁蓁拎着行李箱跨入大门:“想回来看看。”
叶父打着哈欠:“你几个月前不是回来过吗?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可看?”
叶蓁蓁没吭声,拉着行李箱往院内去。
叶父突然睡意全消:“是不是小文欺负你了?”
叶蓁蓁推开客厅的门,“没有。”
“你三更半夜打车回来,不怕遇到危险吗?你回来小文知道吗?”
叶父喋喋不休问了一堆,奈何叶蓁蓁装聋作哑,一句话也不说。
叶父知道女儿的倔脾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是有好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
“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缺心眼儿的女儿!”
“你想回来看看是吧!过两天果园要给桃树授粉,你给我下地干活去!”
叶蓁蓁默不作声,自顾自地回她的房间,一把关上房门。
出嫁的女儿,大老远深夜回娘家,做父母的再傻也能猜到原因,叶父站在她房间门口气得破口大骂。
没有骂文白景。
只骂叶蓁蓁是个蠢货,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初让你回来嫁人,你是一点也不听,你宁愿气死我们也要和他在一起,如今你刚结婚,不好好过日子,到底闹什么……”
“你今年三十了,还当自己二十出头吗?”
……
文白景发来很多信息,几乎都在关心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哪里让她不开心了?见她始终不回复,文白景发信息说让她千万照顾好身体,有事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说来文白景也称得上是完美老公,足够爱她包容她,暗地里为她付出不少。
可一五年那件事,几乎要彻底击垮她,有几次她差点想不开,文白景知道真相却从来没有告诉她,因为那件事,他们错过三年多。
叶蓁蓁抱膝坐在沙发,傻傻看着玻璃窗上的月色,西北农村的灰尘很大,玻璃上布满尘土,月色不觉间朦胧了几分。
月光蒙蒙照在院里的水泥地,洒落一地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