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攻城的大军在前后夹击之下再难为继,溃不成军,眼看就要被围歼之际,一支拐子马从侧翼杀入,撕开了包围圈的一个缺口,掩护剩余的胡人大军撤退而出。
大盛一方同样久战力竭,追出十里之后便撤回了城中休整。镇南军入城后,迅速接管了京城的防守,调兵遣将,修葺工事,大盛京城已然固若金汤。
有镇南军驻守京城,城中内应亦被拔除,胡人想要突袭京城的谋算彻底落空,只能想办法渡江北逃,而萧朔所领水师,则再度封锁了江面,只是这回是断绝了胡人的归路。
大盛的水师和京城守军相互策应,不断袭扰想要北撤的胡人大军,局面已然彻底翻转。
待战事稍缓,方家的小辈便有了闲情到萧家做客,探望陆曈。
“表妹,你还记得你前年在镇南关的时候和我说过什么吗?”方玫一边戳了戳陆曈怀里孩子软糯的脸蛋,一边揶揄说。
当时陆曈在镇南关过年,还信誓旦旦和她说不会和萧朔纠缠,好笑的是如今两人的孩子都几个月大了。
陆曈闻言大窘,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她哪想到萧朔那般不要脸皮,竟然耍诡计把齐尘和她的好事搅和了。
“表姐可别说我了,你可有属意的人?”陆曈连忙打岔,免得自己害臊。
方玫摇头,缘分不到,强求也只是自讨烦恼,她看别人花好月圆就够了。
陆曈在府中安生了数日之后,收到萧朔的传信,孤军深入的胡人大军被水师堵截在了黄天荡,胡人固守不出。可惜萧朔所领的水师是临时凑出来的,人数不多,战斗力马马虎虎,船只还以大船为主,封锁江面有余,要想冲进地形复杂的黄天荡主动和胡人硬碰硬还是欠些火候,要不然这支胡人大军恐怕已经覆没喂鱼了。不过就算如此,只要萧朔一直堵在黄天荡的出口,里面的胡人迟早会因为弹尽粮绝而崩溃。
萧朔一直以来不太愿意她插手这种事情,但这次却主动传信给她,尤其在信中提到了胡人统军之人——贺兰熠,这位深得胡皇贺兰煌器重的将才。贺兰熠心急如焚,为了带残部北归,已经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派人试图贿赂萧朔,让他让出北归的道路。
陆曈执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回信,在其中可谓是狠狠敲诈了一笔贺兰熠,然后让信兵将回信带了回去。
萧朔传信给她的意思是问她要怎么敲贺兰熠的竹杠,这次胡人突袭大盛京城,双方都损失颇大,可总要有人承担后果不是?
翌日,萧朔不顾众将反对,答应和贺兰熠议和,不过开出了天价的条件。
归还掳掠的百姓自不必说,胡人必须归还攻占的东阳关以及赔偿金银十万两,双方约定按照双方皇帝的年纪约为叔侄之国,大盛为叔,胡人为侄,再把韩王送回大盛处置等等。
据说贺兰熠看到这些条件的时候脸都绿了,在萧朔坐镇荆阳关之前,胡人之前和大盛作战一直是胜多败少,素来对大盛有一股傲然感,尤其是要让贺兰煌喊徽喆帝叔叔那肯定是喊不出来的。
不过谈判就是这样子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双方吵吵了好几天,期间还爆发了数次不小的冲突,这才达成了一致。
胡人送还掳掠的百姓和金银,再交出韩王和“赎金”五万两银子,萧朔才让出道路让贺兰熠带人退出东阳关。
贺兰熠不得不答应下来,派人传信让人送“赎金”和韩王过来,借以拖延时间。
“道长,你确定后日会起东风吗?”贺兰熠身边还跟着一个道士,中年年纪。
那道士望天观色,不说信誓旦旦,也有七八分的把握,说后日晚上必定起风。
贺兰熠这才稍稍感到安心,只要东风一起,萧朔的水师将难以封锁江面,他趁夜色和风向便可以带人渡江,只要登了岸,萧朔再无机会将他留下来。
更重要的是,如此便能保住东阳关不失,让他们能随时再直插盛人的京城。至于旁的,不过是无关紧要之物,损失的金银到时候再从北边搜罗回来就是。
两日后是夜,天朗气清,皓月当空,水面无波无澜,贺兰熠让属下做好准备等风一起就立即乘风突围,谁料胡人在甲板上喂了一夜的蚊虫,而岸边的草芦苇都蔫了似的动都不动,一点风都没有。
贺兰熠怒火冲冲地去质问道士,后者只能支支吾吾,不停地望天观色,手掐盘算,明明就该起风了才对啊。
“将军稍安勿躁,贫道观星象,今夜一定起风。”道士信誓旦旦道。
贺兰熠一肚子火,可也没有拿道士开刀,胡皇贺兰煌笃信玄道,道门之人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这位随他而来的道士还是国师的弟子之一。
他便再等一日。
是夜,风定无波。
贺兰熠又喂了一晚上蚊虫,还是没有等来东风,白天气得就要找道士算账。
道士不信邪了,他是卧松真人门下高徒,观一个天象还能错了不成,可怪了这东风就是不起。
“贫道作法替将军借东风!”
贺兰熠这才勉强按下怒火,虽说他对道门之人并不感冒,但也亲眼见过几次国师老道士作法,颇为灵验,说不定真的能成。
胡人拼了几条船勉强搭出一个法台,道士从白天开始“作法”,试图向天借东风,可一张张符箓画了又烧,烧了又画,这天象依然全无变化。
马上就日落了,道士急眼了,用自己的心血来画了一张三清化风符,一把火烧给了老天,终于有一股凉意袭来,清风拂面,水起涟漪。
贺兰熠一喜,这道士还是有点用……不对,这好像是西北风?!
清风化邪风,带着丝丝寒意席卷在众人的脸上,漂在水面上的船只被风吹得左摇右晃,根本前进不了一点。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贺兰熠大怒,这臭道士不仅没求来东风助他破局,还弄来这西北风羞辱他不成?
道士急得冷汗直下,手中不停掐算,不对啊,不对啊,他明明借的是东风!倏地,他跌坐在法台上,口吐鲜血的同时灵光一现,大呼:“怪不得了,怪不得了,神女镇在此地,上天不应我意!”
他险些忘了,来时师尊就曾叮嘱过,神女所在,瑞气汇集,轻易不能造次。
可惜,之前的布局没能将神女从盛人的京城中带出来,哪怕是取了她的性命也好啊,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贺兰熠一听他口中所言,终于想起来一个倩影,他之前见过一次“神女”,后者仅仅凭一把琴就能呼风唤雨,说是真的神女也不为过。
“道长的意思是说,‘神女’早就预料到了我等想借东风出逃,故意镇住天象,不为我等所用?”贺兰熠面色难看至极,若那“神女”真的如此神通广大,他们岂不是早日逃回草原之上才好?
道士苦涩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为何该来的东风却完全没有动静,甚至还起了西北风挖苦他们似的。
贺兰熠按下怒火,面沉如水,此番借风势破局的计划是彻底落空了,他只剩下了答应萧朔的条件一条路可走。
“此女必除。”他阴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