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晨光透过林稍,洒在地上。
张舒俊被晨鸟的啁啾吵醒,晃了晃自己醉酒后,还有一点昏沉沉的脑袋,才看到旁边树下,屈膝埋头沉睡着的蝶舞。
看到蝶舞那在寒凉的晨露中,紧紧瑟缩着的娇小身躯。张舒俊怕她在这初春清晨,湿寒的山岚雾气中着了凉,于是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道袍外套,动作轻柔的罩在了她的身上。
本来还因为这山林中的逼人寒气,而在睡梦中瑟瑟发抖,甚至脸色都有些发青了的蝶舞,在被张舒俊披上了自己穿的道袍后,那道袍的温热气息,顿时如暖阳一般,渐渐的驱散了,侵袭入她体内的湿寒之气。
也幸好,张舒俊醒来的还不算太晚,要不然,等到蝶舞在这么湿冷的环境下睡醒,这一遭下来,恐怕这小姑娘就这么睡着,以后非得落下什么病根不可。
张舒俊在给蝶舞披上自己的道袍后,看她虽然脸色稍微有点好转,可还是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就探出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呀,这么烫手!”
张舒俊一摸之下,蝶舞的额头滚热滚热的发烫,一看就是被寒湿入体,感染了伤寒了。
张舒俊赶紧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身体,运气周天,将元气运抵掌心,然后用自己的手掌心,隔着蝶舞身上的冬装,轻轻的抵住她的后心,为她度过去一股醇厚的真气。
半梦半醒之间,蝶舞就感觉,自己的原来紧紧蜷缩着,还倍觉寒冷的身子里,突然多了一股暖流,从背心流遍了了自己的全身,而身子外边也有一团热气,把自己紧紧的包裹。
整个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跑了一天后,泡了一个温泉一样,从内到外的透着那么一种舒坦。
慢慢的,蝶舞在树下蜷缩着的身子舒展开来,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下意识的把身子从硬邦邦的大树树干,倚靠向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地方。
尤其是后背,就好像靠在了一个热乎乎的软枕上一样。
坐在蝶舞身后地上的张舒俊,一边要抵住她的后心,为她运功驱散寒气,一边还要照顾着她,不能让她因为睡梦中的乱动,而导致出了什么岔子,一心二用之下,可是废了一番好大的心力。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从蝶舞的头顶上,冒出来了一团团的白雾,而蝶舞的面色,也终于从铁青,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白皙红润,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掌。
却不防睡梦中正舒服着的“泡温泉”的蝶舞,因为突然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软枕”移开了,体内的暖流也陡然消失不见,竟然会急切的去追寻那股暖流,身子自然的往后一靠,一下子跌落到自己的怀里。
“嗯?”直到这时,蝶舞才感觉到不对劲儿,怎么感觉身后的“软枕”一下子变成“板床”了?
蝶舞迷迷糊糊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玫瑰师兄”那无语的神情,也发现了两人间的姿势。
哪有什么软枕、板床啊,原来分明是师兄那宽厚的胸膛!
“呀!师……师兄?”
蝶舞“腾”的一下羞红了脸,赶紧从张舒俊的怀里坐起来,低着头嗫嚅道:“师兄,你,你醒啦?刚刚……”
张舒俊好笑的看着蝶舞那娇俏的模样,也从地上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沾染的东西,然后对蝶舞说道:“嗯,我醒了有一阵儿了,刚醒就看到师妹了。”
“刚才我看师妹你有点着凉,怕你受寒生病,就帮师妹祛了祛寒气。”
然后又好奇的问道:“对了,还不知道,蝶舞师妹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荒山野岭的,连个人烟都没有,就连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张舒俊问这个问题,一个方面是自己确实好奇,另外也是为了转移话题,解除蝶尾的尴尬,要不然看这丫头脸色,不仅是脸蛋通红,就连耳边都染上了红晕。
一说起这个话题,蝶舞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地上站起来后,绘声绘色的,把自从昨夜张舒俊失踪以后,丹芸和她两个人出来追他,到后面自己追丢了丹芸,怎么遇到了江神玉娘,又是怎么找到他和丹芸,以及自己睡着之前,看到的情形等等……
这一路上的全部经过,一一给张舒俊娓娓道来。
随着她绘声绘色的精彩讲述,张舒俊才知道,原来自己离开了酒楼后,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而他的心情,也随着蝶舞的描述,而起伏不定。
尤其是在听到就传说中的元江江神玉娘仙子,都告诉蝶舞,已经没办法帮助蝶舞找到但盈之后。
虽然 他其实对这种结果,早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看来,如今已经可以彻底的确定,那个曾经和自己恩爱一场的姑娘,如今,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甚至,就连一点她在这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而这,也就意味着,哪怕自己能千里寻踪、追魂索魄,也不可能再一次见到她的倩影。
“但盈!”
张舒俊扶住一棵老竹,低吟着唤出这个名字,心如刀绞。莹莹珠泪,止不住滴落山林,遍洒竹竿。
“师兄……”
蝶舞看张舒俊如此悲痛,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只能轻呼一声。结果,这一声呼唤出口,她自己也鼻子一酸。
想着自己红颜薄命的小姐妹,从今以后,与她天人永隔,再无相会之期,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师兄……盈盈她……真的命好苦啊……”
空幽寂静的山林里,他们两个人的哭声,惊飞了林鸟,“扑棱棱”的从地面、林稍飞出,在空中飞翔盘旋。
张舒俊从地上捡起被扔到一旁,半天都没人理会的辟邪剑,为了抒发一腔积郁,在林间随意挥舞起来。
凛冽的剑风如北风席卷大雪,剑光忽闪间,山间的古木枯藤应声而倒,“噼啪”、“噗通”声连成一片。
张舒俊身形飘忽不定,旋转、翻飞、纵跃,一把剑在他周身上下如穿花蝴蝶、缠身怪蟒、出海蛟龙。
穿、绕、云、抹、劈、撩、点、挂……
剑无常势,身无定形。
张舒俊肆意的纵横山野,刺穿、砍倒了数不清多少香樟绿柏、修竹老松。
好在他挥剑起雾的时候,就远远的避开了蝶舞身边一丈之外,倒不用担心误伤到她。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张舒俊长啸一声,掷剑入云,纵身飞到山脊上一棵古槐树的树冠上,接住了从空中坠下的宝剑,双手持剑,向下狠狠地劈下。
可怜这棵在这山岭上,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槐,“咔”一下,被他一剑从头到脚,如裂帛一般丝滑的劈成两半。
就连地下虬结的如铁盘根,也没能幸免,直直的被锋锐的剑气生生分开。
这剑气入土,直将地下半丈深的土石,都给犁出来一道深壑。
张舒俊从空中飞下,落在了已经分倒两旁的古槐树下,弯腰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才的那一记劈砍,终于耗尽了他的体力。
就在他低头喘气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古树的老根下,土石之间深埋有一个青灰色的瓷坛。
瓷坛?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有谁会在一棵古槐树下,埋一个瓷坛?
更诡异的是,在自己那么凌厉的剑风之下,就连这棵古树都被劈成了两半,这个青瓷坛子,竟然能毫发无损!
有古怪!
张舒俊直起身调匀了呼吸,轻轻一跃,跳进了被自己劈出来的丈许深坑,挥手打出一道掌风,吹开了这个青灰色瓷坛子周边的土石,露出来了它的一半真容。
原来,这并非是什么普通的瓷坛,而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明器——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