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枣微微偏过身子,只冲着周雨燕一人屈膝行礼,好似全然没有看到主位上的姜永珄。
“哼!没教养的东西,让家中长辈等这么久,面子比天高!”
姜永珄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气,音量不小地骂道。
这声让周雨燕听到,手掌重重地拍到桌板上,激起杯盏,瓷器碰撞声打破屋内看似平静的局面。
姜枣见其动怒,赶忙上前站在二人中间,转身面向她所谓的父亲。
“爹爹教训的是,要不说女儿是爹爹的骨肉呢,女儿确实没什么教养,还不都是跟爹爹学得,您这么大年纪了依旧学不会说话,想来女儿这辈子也都不会有教养的。”
说完,余光扫了眼桌面上滚烫的茶水,长袖一挥,只见那冒着热气的杯盏直接冲着姜永珄的腿间滚去,如数都倒在了对方的双腿之间。
绛紫色的衣袍被浸湿,晕出好大一片,地上杯盏的碎片四散。
顷刻间,正殿内茶香四溢。
“啊——!”
姜永珄弹跳着站起身,抖着身前的衣摆,脸上的肉被扯起,整张脸看得狰狞不已。
“呀~”姜枣惊呼地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两步,半蹲下身子,赔礼的姿态标准,“爹爹你瞧我,这规矩确实是没学好,连自己的衣摆都没控制住,实在是对不住。”
“你!你故意的!”姜永珄食指直指姜枣眉心,怒声道。
“爹爹冤枉!”
姜枣惊慌失措地抬起脸,却扭头看向在一旁坐着的两位哥哥,眼尾猩红,抬眸瞬间眼波流转,眼眶湿润到好似下一瞬就能掉出眼泪。
楚楚可怜,惹人生怜。
姜景尘瞬间就心疼了。
出声维护道:“父亲,二妹妹平日做事最是胆小,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父亲不要计较。”
姜景澈也开口,淡淡地提醒道:“不是说有要事商议嘛?我晚点还要回国子监。”
一个劝,一个催,姜永珄看在两个儿子的面子,没有再追究。
冷哼着坐下,细看两条腿敞开的距离比之前还要大。
衣摆上的湿痕不难让人想到别处,姜枣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暗道:
【果然皮厚,这么烫的茶水浇下去竟然也只是叫一声。】
等姜枣在周雨燕的左手边坐好,姜永珄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将阿妤的生母抬进府内。”
这话一出,大殿内万籁寂静。
众人脸上神态各异,除了姜永珄的脸上有些许欣喜,旁人更多的是震惊。
姜时妤也惊了,短短几日,没想到姜永珄就要将人抬进侯府。
这样一来,自己怎么说也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小姐了,而不是外室之女,登不上台面。
更或者,她与生母联手,将周雨燕从正妻的位置上撤下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低垂的眼眸遮住女子眼底的欣喜与阴霾,得意地想道:
【姜枣,你是姜夫人亲生的又怎样?你娘不得侯爷喜欢,这侯府千金,到头来还不是我一人的。】
但,不管怎么说,样子还是要做的。
姜时妤惶恐地跪到地上,额头伏在地板上,不安地说道:“爹爹慎言,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此举会让母亲心寒的!”
姜永珄见跪地地上说话的是姜时妤,微微一愣,而后使唤着身边人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大小姐扶起来!”
“阿妤啊,那是你的生母,爹爹这些年亏欠她许多,你……难道就不想见见自己的生母吗?”
“母亲……”姜时妤恍惚地抬起眼,瞳孔极快地扫了眼坐着的周雨燕,而后又低低的埋下脑袋。
她这一声母亲喊得不是周雨燕,而是一个女子对生母的渴望。
姜永珄看得更加心疼了,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蹲下,半拥过女孩的身子,轻拍着说道:“对,阿妤的母亲,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见你,她很爱你,你不让她进门,她也会伤心的。”
“爹爹……”姜时妤还在纠结,不知何时脸颊上已经淌满了泪水,单薄的身子因为哭泣轻颤不止。
这一刻,好似这间正殿内只剩下姜永珄和姜时妤二人。
他们俩在讲述着一个外室女的不容易,将这些年周雨燕为这个家付出的所有全都抛之脑后。
好无耻,好不要脸。
周雨燕痛心到绝望,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前起伏愈发明显。
就在她要发作的前一秒,一双纤瘦玉手摁住了她的动作。
“大姐姐在哭什么?你母亲如今还好好地在这坐着呢,这般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即刻就要发丧了。”
姜枣声音清冽,目光沉静,嘴角虽然带着笑意,可看向底下二人时,那笑意不达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盯得姜时妤心中一慌。
方才一瞬间,她竟然被姜枣身上的气焰吓到了,就这么呆愣愣地看向她,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的话女儿听清楚了,不过是想要给侯府抬进一房妾室,到父亲这个年纪还有这般作为,实属不易,做女儿的自然不会有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如今大姐姐是养在母亲名下的,多了个生母,总该要让她回到那位娘子身边才好,免得到时候外头人说起来,又说母亲的不是。”
姜枣噙着抹讥笑,说到妾室二字时加重了些。
她是在提醒姜时妤,哪怕你亲娘进府,左右也是个妾室,你如今还能当侯府正房太太名下的大姑娘,等你生母进府,你就是侯府庶女。
“嘶……”姜枣又装作苦恼地抚上额头,扭头问向周雨燕,“母亲,我记得大姐姐与肖家公子的婚事正在谈?那换了生母,也应该要告知肖家一声,是这个规矩吧?”
周雨燕眉头一挑,这会儿也明白了姜枣的心思,心情舒畅了些许,往椅背上一靠,点头道:
“是这个道理,就是不知,侯、府、庶、女,他们肖家看不看得上了。”
姜枣闻言盈盈一笑。
“母亲这说得什么话,大姐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多年都位列安厦院榜首,想来那肖家也不是看中出身的人家,肖公子与大姐姐情投意合,定然不会因为她是庶女就拒了这门婚事的。”
“再说这出生门第又有何妨,这不有爹爹给大姐姐撑腰嘛,爹爹这般有作为,断然不会让肖公子随便欺负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