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袍服,还有侍卫,监军大人都跟在后头。
敢在大明穿明黄色的又能是谁?
二傻子都能猜到了,那是天子,那是当今陛下!
在这个年月,底层百姓也好,底层士兵也罢,对于皇权有着超乎一切的敬仰和崇拜。
他们或许生活窘迫,或许会怪罪贪官污吏,但却唯独不会将命运的不公怪罪到天子头上。
这时候又没有电视互联网,从没见过天子的他们甚至会将天子神化。
看着天子一步步向他们靠近,激动、兴奋掺杂,不少士兵攥着兵器的手都颤抖了,那是兴奋到极点的表现。
可随着那黄袍年轻人的逐渐靠近,在场的将士们的表情都变了。
他们的眉头皱成了麻花,这表情带着疑惑、惊讶,继而变成震惊、变成惶恐。
这不是这两天一直在军营四处帮忙的紫衣哥吗?
他竟然……竟然是当今天子!
天呐!
老子前天竟然指使当今天子扛木头?
我昨天还笑他吃饭太过斯文,嘲笑他这样的,若在其他军营根本吃不上饭!
我竟然跟天子一同吃饭,还抢了天子碗里的菜?
我竟让天子给我送手纸??
老天爷!天子不会怪罪我吧?
一时间,无数的念头在将士们心里翻腾、发酵。
那些指使过天子干活、嘲笑过天子的人,都面露惶恐,其余的人则是激动。
他们烂命一条,竟能跟当今天子一同吃饭一同干活。
就是日后回到乡里,也足够他们吹牛的了。
崇祯皇帝终于走到了校阅台上,当面对数万将士之时,他终于不再平静。
从小的时候起,老夫子就教过他,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
他今年二十八岁了,继承大位也有十二个年头,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郑重其事的站在数万将士们的面前。
“老哥,莫紧张,随便说两句就成。”张世康走到崇祯皇帝面前小声提醒道。
崇祯皇帝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紧张谈不上,只是心中感慨万千。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三天前,朕来到军营。
三天来,朕与尔等一同吃饭一同忙碌,认识了很多人,也因此了解了尔等的状况。”
他表情凝重的环视过下面的将士,目光扫到那些熟识的人时,便看到他们目光热切、满脸希冀和兴奋。
“在此之前,朕总对大明的将士有些误解,认为尔等总打败仗,认为大明的将士果真不如建奴。
可是,朕在这里待了三天,发现朕错了。
冠军伯曾跟朕说,他不信这个,他说,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我大明的将士并不比建奴差些什么。
他还说,我大明将士,满饷不可敌!”
崇祯皇帝声音愈加高昂,脸色也逐渐红温。
“国事艰难,朝廷困窘,在此之前朝廷对尔等之军饷多有拖欠,并且直到如今也未改观。
但是诸位将士,你们要相信朕,朕从未放弃过努力,从未放弃过改善这一局面。
朕为此时常夜不能寐,想我大明将士血染疆场,朕却连军饷粮草都不能足额供给。
朕,愧对你们呀!”
台下的将士听了这话,激动加感动,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竟能见到天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能与天子近距离接触,更没想过,天子竟然向他们道歉。
天子受命于天,又怎么会错呢?
这都是那些贪官污吏的罪过,天子只是代他们受过。
不知道从哪个人开始,士兵们单膝触地向他们的天子致以最高敬意。
四万多将士顿时如同波浪一般,全部跪倒在地。
他们低着头,不敢凝视天子,因为他们确实没打过多少胜仗,何尝不是有愧于心。
“在此之前,朕深居高墙,不知尔等疾苦,又为人蒙蔽,以致有如今局面。
危难之际,幸得冠军伯挺身而出,替朕收拾这残局。
若言冠军伯为国之柱石,那尔等便是这柱石的根基。
朕素知军将有克扣尔等军饷、欺辱尔等的行为。
因此,数日前,朕已然昭告天下,敕封冠军伯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命其节制天下兵马,尔等应该了解冠军伯,其人,虽惫懒但却有惊世之才,虽纨绔但却并不欺辱百姓,虽言辞孟浪却能发人深省。
其父为世袭罔替之英国公,家世显赫。
也正因此,冠军伯向来不惧权威,更不惧那些欺辱尔等的军将。
相信有他替朕掌管天下军马,当是尔等的福分。”
一旁的张世康闻言不满的瞥了一眼崇祯皇帝,心道这老哥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哪有这么夸人的。
可崇祯皇帝此时却越说越激动,哪里还管得上其他。
“朕也向尔等保证,朕即便节衣缩食,也定当尽全力保障尔等的军饷。
朝廷但有余裕,也定当优先用于军需,朕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尔等筹集军饷。
即便阻力重重,尔等当知道,朕与冠军伯、与尔等站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崇祯皇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世康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在这乱世里,大部分人都靠不住,唯有军队,唯有士兵,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崇祯皇帝以前不信,但是现在,他深以为然。
想重振朝纲、想驱除鞑虏、想中兴大明,台下的将士,就是这一切的基础。
他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朕只有一个要求,打赢建奴,将他们赶出大明的土地!”
崇祯皇帝越来越激动,下面的将士可就更加激动了。
情绪这种东西,有时候很是奇妙,想让别人相信你真诚,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真的真诚。
崇祯皇帝言辞诚恳表情真挚,台下将士们早已感同身受。
此时的他们百感交集,有最初的兴奋,有后来的愧疚,到了现在,胸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让他们愤懑、让他们不得宣泄。
他们之前确实打不过建奴,但知耻而后有勇,天子如此,他们何以为报?
终于,一个低级将领再也忍不住,打开了那条宣泄忠诚的口子,他扯着嗓子高呼道:
“愿为陛下效死命!”